其实金国的局势再怎么乱,少量使节如果想想办法,总能抵达;只不过货物要克服沿途阻碍运抵中都,千难万难。问题是,货物如果到不了,使节少了这一笔理所当然的财喜,又凭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敌境一游呢?
丁焴这次准备的货物,便按着往年的规格。
陆路不畅转为海路之后,他觉得使团里那批都辖、礼物官、引接、仪范们不足以保障安全,所以又额外通过熟人关系,在楚州、海州之间宋金边境地带,联络海商,招募了一批壮丁。
这会儿,壮丁们正零散在各条船上休息,看见侯忠信过来,有人起身行礼,有人依旧躺着,全不在意。
这些都是山野之民,礼数上不能强求。听说这些壮丁们,早前有过在金国从军的经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流落民间,有的还和红袄军有些牵扯,是打老了仗的狠人。
不过,据那名安排海路的海商所说,这些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办事甚是靠谱。至少,保护使团的财产一定尽心尽力。
侯忠信看他们手上、肩上的老茧和走路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个个都身手出众,放在大宋的军队里,也不逊色于人的。这样的好汉竟然流落江湖,可见金国的国政实在烂透了。
以丁焴的身份,当然不至于和这些壮丁多打交道。
侯忠信是武官,在这上头有点想法,所以过去旬月里,对几个壮丁头目甚是厚待,还几次探过他们的口风,问他们有没有兴趣跟随自己投往南朝效力,承诺粮饷上头,一定优厚给付。
这会儿见壮丁们慵懒,他也不恼,笑眯眯地向前,抬手拍了拍一个小头目的肩膀:“别磕睡了,来陪我喝酒。”
这小头目正睡得舒服,茫然睁眼看着侯忠信,全没清醒。
侯忠信笑了笑,待要再说什么,忽见这小头目勐然跳起,厉声道:“戒备!”
随着他的呼号,将近两百名壮丁便如开锅的沸水,个个抽刀拔剑,拉弓上弦。随即肃然的杀气,充盈船队上下。
这反应太过突然,使团里,那位来自行在的都辖和六十名军兵一时惊骇。吏员们更是鸡飞狗跳,有人也不知想什么,当即连滚带爬地跳下船,踏着齐腰深的水往远处奔走,还有人在船上噗通跪倒。
侯忠信也被这群壮丁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终于现出了匪徒本色,打算在这里杀人劫财。转而见他们神情警惕地对着潞水东岸,他才连忙站到船头,往那处眺望。
原来就在这时候,有一支甲胃鲜明的骑队从潞水上游的通州方向疾驰而来,毫不客气地撞进了定海军扎营之所。而定海军的钤辖陈冉,正带着一批人与之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