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彪子打了个酒嗝,把手里的酒一口闷完。
六十度的小烧劲儿一上来,后脑袋嗡的一下,晕乎乎的,话也不过脑子了,张嘴就道:
“叔,俺还想学跑山呢,赶车有啥难的,俺们屯的牛车,俺八岁就能赶了。”
张老板嘴角微微上扬,只是笑,没搭话。
冯刚却不干了,顺手操起烟袋锅,照着彪子脑袋轻轻来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以为赶大车就是拿个鞭子瞎晃悠啊?
这里头门道多了去了,可比跑山危险得多!
你们张叔的鞭头儿在上下八屯那是最硬的。”
冯刚眼角余光一扫,瞧见小哥俩瞬间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腰杆挺得笔直,耳朵都竖得尖尖的,满脸写满了好奇与专注,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像极了学堂里认真听讲的乖学生。
他这才满意地微微勾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响,算是认可。
接着慢悠悠地抬起手,把烟袋杆送到嘴边,深吸一口。
辛辣的烟味在口腔里打了个转,缓缓吐出几缕青白烟雾,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腔:
“赶大车这活儿,那可是不分白天黑夜,没个消停的时候。车把式独自一人,领着自家牲口,那足迹能踏遍天南地北。
就说你们张叔,那能耐可不是盖的,在这行当里是响当当的人物。
往前数,解放前那世道乱得一锅粥,土匪绺子跟林子里的鬼魅似的,冷不丁就冒出来劫道,稍有不慎,人车货就全折里头了;
林子里的猛兽也多,时不时吼上一嗓子,震得人胆颤,一个不留神蹿出来,能把人撕成碎片;
还有那大烟炮、白毛风,一刮起来,天地间瞬间混沌一片,人在里头走,跟瞎了眼没啥两样,寸步难行。
更别提那些个邪性事儿了,光是听着,后背都能蹿起一股凉风,毛骨悚然的。
能一家子几代人都靠着赶大车讨生活,手里没些真绝活儿、硬本事,根本就扛不住,早被这一路的凶险给吞了。”
冯刚说着,声音愈发低缓,到后面像是被风卷走了力气,几不可闻。
眼神里还透着一丝凝重,似是回忆起往昔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
“啥邪性东西?”
彪子原本正襟危坐,一听这话,“噌” 地一下挺直了脊梁,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