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一夜辗转,病也越发重了。
贾琮接过了笔,是上好的湖笔,二钱银子原也值。
只这二钱银子,于他们这屋里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照旧例,他和钟氏一个月尚有二两银子的月例,只这四两银子,从未见过踪影。
贾赦的坏,在红楼世界里,与贾珍是各分千秋,他虽不睡儿媳妇,但气死老父、与贾雨村勾结、强索古扇、为财卖女、威逼母婢……桩桩件件,非人所为。
而邢夫人,秉性愚拙不说,曹公也曾借王熙凤说过,“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
遇到这样两个人,钟氏和原身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就可想而知了。
记忆中,钟氏日日做针线活挣钱,年纪轻轻熬坏了眼睛。
她这一场病是春寒时候起的,也不正经养着,稍微好一点就断了药剂,继续熬夜做针线,反反复复,落下了根。
“姨娘不必买这些,我当日也不过说说罢了。若是能退,就让画屏想办法去退了,还能落两个钱。”
画屏容色稍霁,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笑起来明眸皓齿,屋子里都亮了两分,在一旁道,“姨娘,三爷也知道体恤人了。”
钟氏微微一笑,手轻轻地抚摸在儿子的肩上,无比爱怜地道,“不过两钱银子,不值当什么。等姨娘身体好些了,多做几个针线活就回来了。”
她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再次咳嗽起来。
贾琮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拍在她的后背上,嶙峋的蝴蝶骨如同陡峭的崖壁,身子单薄得如同纸一般。
天寒地冻之下,贾琮隔着她薄薄的中衣,感觉不到丝毫热气。
“我没事!你快回你屋里去,别叫我过了病气!”钟氏一面咳得喘不过气来,一面推着他。
这是贾琮从未感受过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