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真正让人忏悔的不是神迹

唯有神 蓝薬 3040 字 17天前

祭典湖上的波澜终究平息了,在这种宽阔的地下空间,波澜不兴是地下湖泊应有的常态。

湖水平息了,所有声音都一并平息了,那异口同声的诵经化作了内心默念的祈祷,众目都望着那湖心岛上的艾诺丝。

众目之下,艾诺丝开口了,

“我看得见,在那地上,无知的人品尝着受造物的甜美,等候着魂归天国的机会,可我明白,那神圣国度并非真正的终点。”

“真相被隐瞒了。”

两句话语落下,信徒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日夜祈祷的他们很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六神们看着艾诺丝,祂们听得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在祂们的眸光里,犹豫在闪烁。

历经数百年,六神们并不为重铸登神长阶而恐惧,祂们唯一恐惧的是,艾诺丝在失去黄金之心的背叛。

但似乎…艾诺丝并无背叛之意,她在回归,进一步的回归。

苦难女士守候着,不发一言,没人能看到她的面色。

“那是预言,也是我的意愿,六神啊,你们清楚我的意愿是什么。”

话音落耳,除了六神之首外的神祗们低垂着头颅,耳廓却竖立,要览近艾诺丝的所有话语。

共治皇帝低下头,凝望着平静的湖泊,在沉默中徘徊。

六神已然降临此地,无论如何,米拉都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的出现,不过是一个插曲,只要踏上那条道路,即便是那高天上的主亦要为原初教会让步。

半响后。

“这真是…让人痛苦。”

艾诺丝继续说着,

“但我的道路还在。”

半空中,六神之首微微抬头,手中的黄金在慢慢地重塑成一颗跃动的心脏。

“我的路仍在,我的意愿仍在,”

艾诺丝缓缓抬头,目光投向六神,

“天国是如此宏伟,可万物都经历不住时间的磨砺有朝一日,这世上最后一口泉水都会枯竭,耀眼的太阳将就此熄灭,而那高高在上的律法终将崩塌。”

“可神灵却依旧永恒。”

“凡人的躯壳并非我的归宿,正如天国并非我们的归宿。”

六神们微微前倾,祂们已经听出了艾诺丝的意思,在那略显悲哀痛苦的声音里,是对命运的臣服,是一位受缚于枷锁的演员重新学会沉湎于一出残酷的歌剧。

祂们明白,那人要再度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了。

而且这一次,将比此前更加彻底。

湖心岛上,共治皇帝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或许那一天,就在今日。自重生日起,已经足足三个千年,沧海桑田、风云变化,天国的光辉是如此耀眼,看似要屹立永永远远。然而、然而…就在今日,原初来临之时,任光辉如何璀璨,都要被就此淹埋!”

“主,那天国的主,终究要将真理显现!那真理属于你们,永恒的诸神!”

平静的湖泊上,每个人都能清晰听到艾诺丝的声音。

信徒们更为狂热,他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句声音,是的,真正的真理要到来了,属于诸神与主共同的真理,祂们将平起平坐,那经文中所说的一切都将实现。

六神们也在轻微颤抖,那共治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在震颤着祂们的心灵。

“主,祂居于天国,可光辉并不是真相,真相在于原初,在于诸神。”

说着,艾诺丝仰起头,她目光好似穿过重重的地层,直视到云海之上,

“六神,过往是多么美好,直至律法降临…正因如此,你们等候着我。”

艾诺丝看得到,那未来将会如何,无数神祗将环绕在黄金殿堂的旁侧,无上的荣光不再由那位天国上的神独享,而是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脚,在湖心岛中踱步,

“天国,你是如此美好,但却将真理遮蔽!律法,你是如此宏伟,但却又腐朽不堪!”

“主啊,你将真相束之高阁,让人们看见那真教的金玉其外,却不曾知晓它早已败絮其中!

你看不到我们的痛苦么?!你看不到我们都在呼唤真相么?!”

“你怎能如此纵容罪恶在大地横行?!”

共治皇帝终于拾起了过往的所有威严,振臂高呼着,肃穆庄重的呐喊自那肉体凡胎而出,仿佛足以威慑整个天穹。

在信徒们看来,她似在质问那高天上的主,六神却知道,她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

小主,

六神之首终于低垂下祂的头颅,见证这一位重新接受命运的王者。

“主啊,

你的光辉屹立于高天之上,地上的山峰再如何高耸,都无法将之触及!

你是如此高高在上,你是如此让人难以企及!”

“主啊,

你就是公义,你就是真理,你就是神!

在那宏伟的天国面前,连诸神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蝼蚁,从来没有一席之地!”

那声音是惊涛骇浪、惊天动地。

共治皇帝双脚站立着,六神为其俯首,仿佛此刻那人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更象征着所有渴望重返旧秩序的神祗。

六神注目着她,那渴望的眼神,仿佛在说:

登上属于你的王座,

自此引领我们,

直至诸神的时代再度到来!

那是祂们的使者,祂们的王。

艾诺丝曾经茫然失措,曾经迷茫于自己的意愿。

共治皇帝看向那低垂头颅的六神。

她的嗓音平淡下来,宛若那一颗黄金之心回归到她的胸腔。

“主啊,或许你的经文早已失去力量,诸神终将要回归到祂们应有的位置,”

“就好像…世上没有永不腐朽之物。

或许终有一日,诸神要与整个天国为敌,与宏大律法为敌!”

艾诺丝的嗓音开始轻轻颤抖,凝望着湖水里的倒影,那是一位歌剧中的演员,在她身上,有枷锁、有牢笼。

她不再踱步,而是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