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永定门外,皇家祭祀天地的天地坛里,正在举行一场小规模的法事。
钦天监众道士在坛中设置香案祭品,供奉水官大帝,水德星君,扶桑大帝等一干神明排位。
而外围则是灵幡如林,许多甲胄鲜明的士兵正守卫坛场。
邵元节持木剑踏罡步斗,焚符祷告天地之后,众道士又念诵了一篇青瓷祭文。
而后红袍大太监王振开始宣读朱祁镇斥责黄河龙君冯夷氏的旨意:
“……黄河水神冯夷氏,成神千年累有功德,宋时封显圣灵源王,然今日因年迈昏聩,不明尊卑之礼……”
“今吾皇隆恩,不忍刑罚加于龙神之身,着废其王号,夺显圣之名,可号灵源公……”
“……着两军以万民为念,令干戈止歇,各归本位……”
郭翰林文采极好,这旨意书写的条理清晰,字里行间却又有一种真龙天子号令众神之意。
王振的声音尖锐而高昂,被天地坛中的圆形照壁阻挡,往来回荡间莫名放大了几十倍,好似真能上达天听。
而此时黄河和洛水交接之处,水神联军征讨黄河之战已经到了尾声。
黄河水军中的将领纷纷被杀,一众溃兵被大军追读拦截,不一会儿就丧失了斗志,纷纷跪地请降。
下方河道中,漂浮着坚冰的河水哗啦啦倒灌下来,不一会儿就将河床铺满。
同时上游亦有河水混合着无数鱼虾的尸体流了下来,显然壶口瀑布处敖明太子和水平王也结束了战斗。
高空云层上,吴天禄犹豫了一下后忍不住开口:“赤都……大哥,那冯夷氏是否还有残魂存世,我看他那神权符篆并未飞出来……”
赤都神将一愣:“老弟是说哥哥我贪嘴了,不该吃那小龙吗?”
吴天禄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冯夷氏目无尊卑,罔顾我师和天庭水府的旨意,自然是死有余辜。”
“然而黄河水脉终究需有神明执掌,小龙我的意思是如果冯夷氏仍有魂魄存留,当可借香火之力重登神位,这样他没了真龙法力,也不怕他再桀骜难驯。”
赤都神将恍然大悟:“哈哈!原来如此!你且稍等,待我找找!”
接着闭目凝神片刻,似吐痰一样咳了一声:“啊!呸!”
一团核桃大小的白光被赤都神将吐了出来,落在吴天禄所乘龙车的台阶上。
那白光闪烁片刻后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正是黄河水神冯夷氏,只是他身影有些虚浮,像是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像。
在他心口处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的赤金色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明,将冯夷氏的整个虚影都染成了金色。
冯夷氏的残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低头看看自家身躯,不敢置信地要开口大骂,然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原来是神职符篆发出了金光,才保住了这一缕残魂,我正好以香火之力为他塑性,让他继续担任黄河之身。”
吴天禄微微一笑,抬起自家右手,正欲将香火之力度入冯夷氏残魂之中,突然不知何处吹来一股大风!
“呼!”寒风呼啸而过,其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着废其王号,夺显圣之名,可号灵源公……”等只言片语。
冯夷氏残魂心口处的神职符篆被这股风一吹,光明瞬间黯淡了几分。
一声细微的破裂声响起,那冯夷氏的残魂就好似瓷器被打破一样,崩碎成了细微的光点,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个来自上古的冰龙,在黄河中担任水神数千年,终因大劫来临时一念之差,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
那枚金色的符篆没了依托,刚准备化成金光往上界去,就被赤都神将伸手抓住。
赤都神将有些心虚:“这事儿咋办……若你师父怪罪起来,你俩可得为我解释几句……”
吴天禄呆呆地站在龙车上,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龙车外围观望的一干水神、龙神见纵横了几千年的黄河龙君落得这种结局,心中都有些惶恐。
玉罗刹轻声开口:“我方才听到那寒风中似乎是有人欲废黜黄河水神的王号,这想必是人道真龙天子的旨意了。”
吴天禄瞬间明悟:“原来如此!冯夷氏逆天而行,人道天子下旨斥之,这才令其魂飞魄散,此乃天数也。”
赤都神将眼睛转了转:“原来是这冯夷氏实是气数已尽!这天数注定之事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吴天禄和玉罗刹一起躬身道:“神将说的极是!冯夷氏品性不端,合该形神俱灭,如何怪得了神将?”
“神将可将这神权符篆交给家师,让家师重新册封黄河水神,如此非但无过,反而是大功一件呢!”
赤都神将于是就将那黄河水神的神职符篆收起,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吴天禄下令众水神收拢溃军,清扫战场,监察黄河水道是否有因争斗损毁之处,然后便班师回返洞庭。
燕京城,大太监王振等朝廷官员见在天地坛宣读旨意之后没多久天空就恢复了清朗,暗道真龙天子果然有号令诸神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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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听到邵元节等道士的禀告之后龙颜大悦,心中对一众道士更倚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