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片刻后,他两腿发力凌空飞踢,把蜡锅踢成粉碎,从蜡浆里抱起了烫红皮肤的女人。他猛地吸气吐气,借此帮女人降温,但无济于事。他抱着女人飞驰,寻找起生产线的出路,却在门前看见了一方方形如蜡锅的巨大蜡块。他急中生智,把女人放在一块蜡上翻滚,尽快吸收多余的温度。待女人安全了,他才仔细观察起这些巨型蜡块,只见内里隐隐裹藏着混沌的形体,便把双臂硬插进去,愣是将蜡块掰成两瓣,亲见了活埋于蜡中的原型。
小主,
蜡里裹着的是一个女人。她一手朝天高举,且扭转且前伸,近乎要挣裂小臂的肌肉。她的另一只手捂住口鼻,面容悲怆而惊惧。她的脚尖高踮,好似踩着云跃起。她看起来就像是见到帝皇陨落的少女,想要触碰消逝的神明却遥不可及。
但凄楚动人的真相,不过是被投入滚烫的蜡浆,在高温与窒息中挣扎的遗容而已。
少年惊愕失色,全力砸碎了所有的蜡块,见到了十几位动作各异的受害者,总算理解了那些蜡像的制作方法——先用蜡制造模具,尽可能保留人求生时的姿态与受难时的悲苦,再切开蜡的模具取出尸体,灌模后再翻模,便能得到灌注蜡浆、铜水都不会融化的新模具。
业因如此,这里的每座蜡像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毕竟无人能复刻死亡的魅力,帝皇使者除外。
少年打开网,在联络人里找到了班布先生的梁人姓名——
有用吗?有用吗?帝皇使者不是神的代行者吗?他在温亚德展示过的神迹,不是表明了他获得了洞察万物的伟力吗?为何他对灰都的灾难视而不见,为何他对灰都的罪孽置若罔闻?他果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对他人皆不在意?
少年收起网,抱着幸存的女人走向蜡像作坊的出口,不敢再想班布先生的事情了。
出口的阶梯朝上而行,走过三四层楼的高度,旭日的白光迷花了他的眼睛。他还没有看清周围的环境,源于野兽的咆哮便吓得他一个激灵,抱着女人飞身后跃,险险避开了喷射而来的腥臭。待他定眼观察,只见他所处的地方是座由钢筋封顶的动物园,蹲伏在他面前的是头浑身肌肉的超大型雄狮。这头雄狮的身体长得像是蟒蛇,肩高比公象还要宏伟,似乎一爪挥来就能把他拍成肉泥。
该是受了熟肉的诱惑,巨狮的兽瞳死盯着他怀里的女人不放,张开血盆大口便蹬地扑来。他心神一凛,只把女人放在身前,自己则半跪在地,似是视听失察,不知道咫尺之间有凶兽来袭。
在狮牙接近他的瞬间,他动了。
他手推地、腿立起,先借着起身的力量踏步扭身,再靠腰力抡出一记上勾拳,砸穿了狮口与狮舌,贯通了巨狮的颅底,将巨狮串在胳膊上甩动半周,狠狠砸落在他的另一侧,把狮子头锤成了爆浆巧克力豆。
他把巨狮的尸体甩到一旁,打算带着女人尽快逃离。寻常圣恩者或许会给巨兽吓破了胆,他可不会。看到此类畸形膨胀的怪物,他的脑海里飘过的尽是当年林博士虐杀元老时的丑陋身躯,焦躁至心烦意乱,难以控制重拳出击的恶意。
沉重的踏步声中断了他的思绪。他忙把女人挂在较为安全的树梢上,循着震动感警戒来敌。这比工地上夯地基还奔放的巨响告诉他,这头怪物不会那么易于处理了。
即使做足心理准备,当那头怪物冲弯钢筋踏来时,他也着实吃了一惊。这玩意光肩高就有十五六米,初看像是头放大的公象,可那蝎子的尾巴、犰狳的鳞甲以及长了蟒蛇头的鼻子,无不在说明这是头由无数动物缝合而成的怪兽!
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条巨蟒组成的象鼻便横扫过来,死死缠住他的腿,把他当成是弹球一样摔来摔去。他顾不得思考退路,立马借着腰力弓背抱住腿,轻松扯断了捆在腿上的蟒蛇,翻身落地。
鼻子被拉断后,暴怒的怪象不仅没有退缩,还抬起一条腿,重重向他踏来。虽是没有祈信之力加持的血肉之躯,但那粗硕的骨骼和夸张的体重,仍然压得他头晕目眩。
怪象抬起腿时,象蹄处已经拓出了人形,可它不知恐惧,反倒更暴怒地抬高腿,如打桩机般轰炸少年的身体。
少年可不敢继续硬扛怪象的踩踏,不仅翻滚着躲开,还差点儿失声喊起了妈妈。怪象不留时间给他喘息,张口狂奔而来,震得他几乎站不稳腿,只能向侧方闪避。
可怪象的嘴里钻出几条触须,把他拦腰一卷,无情地拉进嘴里。
这张嘴的腥臭程度远胜方才的巨狮。而且,这张嘴里还喷射着灼烫的酸水,仿佛某些有特殊能力的兵蚁用来保护蚁穴的分泌液,令人皮痒难耐。而这夸张的咬合力不知是取自哪种野兽,令刚刚扯断触须的少年叫苦不迭。他勉强撑开象口,挪到怪象的咽喉处,估摸着位置无误了,便奋力往上抓去,迅速撕开怪象喉咙处的血肉,摸到坚硬的颈椎骨,挥拳凿穿了骨层,揪中内部的神经,无情地扯断了怪象的肉体指挥中枢。
怪象轰然倒塌,砸扁了动物园里的植被和树林。少年撕开象口,却见到几头巨狮在分食同类的尸体,以及被挂在树梢上的女人。
他再度握紧拳,誓要杀光这堆人造的怪物,却从动物园的广播里听到了掌声与喝彩的男音:
“沐浴鲜血的淑女,哪怕动怒也是窈窕可爱。但温黛儿小姐,你有考虑过剩余的祈信之力还能供你挥霍多久吗?”
闻言,他不免一愣——
坦白说,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