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腿发软,刚扶着木椅落座,又在视界的警示下如兔子那样向前蹦去,生怕用屁股压坏了比班布先生租一天酒店还贵的木凳子,无力赔付。
可他一跳起来,视线又倏地拉到脚下,整个人都被踩住的地毯吓得六神无主。这正是阿纳塔同他讲过的那种手工编织物,售价极其骇人。
他想搀着立柜,又飞也似地缩回手;他想拉住窗帘,又惊厥般地抱紧肩头。最后,他选中了价格最低廉的墙纸,贴着墙壁稳住身形,总算是缓了口气,便掏出纸笔,准备开始讯问案情。
可洛戈森小姐坐直了腰,端的是笑意难平:“你果真是瑟兰官方的圣恩者?嗯…文德尔先生?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博萨来的小飞贼,如果你不能给出让我满意的解释,我想我只能摇铃告警,让他们武力逐客了?”
少年一回过神来,就急忙掏出文书证件,强压着颤抖的肌肉、编起了违心的谎言:“抱歉、抱歉,初见…初见您这样美丽的女士,我有些失态,这也在情理之中!”
“文德尔先生,没有人告诉过你撒谎是需要天赋的吗?请坐吧,莫把戏言当真。”
“不不不,感谢通融、感谢通融,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请问你还记得瑟兰的留学生斐莱·奥洛罗——”
“我为他的气质与样貌所打动,追求未果,再无交集。假如你相信谣言,那么这即为我们之间仅有的冲突。何况,就我个人角度考虑,我并不认为被拒绝是一种耻辱,他就像是谈判桌上的对手,有着抵御金钱诱惑的品德,值得敬重。”
“请务必将事实告知于我。”
“嗯?圣恩者都是这般机灵吗?文德尔先生,请走近些谈话,以示尊重。”
“不,我…”
“这是谈判的先决条件,请勿推诿。”
少年迈起小碎步,如临深渊般踮到洛戈森小姐的床脚处。而她的眼神却敦促着少年往前走、再往前走,一直走到床头。
她品味着少年的窘迫,笑得是那么称心:
“条件成立。文德尔先生,事实是我的朋友对奥洛罗先生心存爱慕,而我不大信任外来者的品格,便用金钱攻势代朋友小小地测试他一通——
结果令人满意,我亦不再担忧。后续的事件,我还是从同学的议论里听说的。如何,文德尔先生?我已陈述实情,能否请你替我解惑?”
少年看着未写下两行字的记事簿,用笔帽苦恼地敲响了头。他很想反问,为何洛戈森小姐的口语习惯和肢体仪态与格林小姐如出一辙,难道贵族的教养套用的是一套模板,务求使人头痛吗?
“还请讲,我尽力而为吧。”
“为什么进入房间后,你的膝盖始终在抖?”
“嗯,因为…因为这里的物品太金贵,我担心有所损害,就——”
洛戈森小姐再难忍耐,一手遮口一手捧腹,笑出了两滴泪珠:“难道你的祈信之力是鉴定物品的价格吗?文德尔小朋友?”
“呃,我不是小朋友,我快成年了…”
“你不是瑟兰官方的圣恩者,你是代何人来问话的?”
“我没有代谁来过,严格来说,我的职业类似私家侦探,是合法的——”
“哦,前行之地的圣恩者啊。文德尔先生,想必你已经知道奥洛罗先生的为人,他放不下精灵血脉的那份高傲,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谁清楚他是不是在街头扇过某些流氓的耳光,在散心时被迷晕了绑走?哦,休息时间到了,请自便,文德尔先生。”
“感谢你的配合,再见。”
“嗯,希望我们再见时,不会重复今日的幽默,”待少年告辞,洛戈森小姐拉响铃铛,勾出雀跃的笑容,好比小女孩瞧见橱柜里的洋娃娃,秋波如火地对仆人们说,“前行之地的圣恩者雇佣均价是多少,尽快帮我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