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人啊…”
老人走向城市外的森林,想起那年炸开血肉的火光,想起失落的迷茫,想起杀戮、想起本源的力量,想起那逆流的天谴,想起那些新兵,想起记忆里的面容,想起愚昧的疯狂,向远在他国的故友发出不会被听到的问候:“你还好吗?你呢?”
那时的林思行…不,是小林,小林是很聪明的孩子吧,和武一样聪明,只是有那么些骄傲、有那么些顽皮,所以他会憎恨、会仇视自己…会渴望本源的力量——不,是自己害了他,若没有本源没有觉醒没有生存,他会过得很好,他会无忧无虑地成长,他会结婚生子,他会牢记善良,他会记得曾有自己这位朋友,他会是另一番模样。
“以前…”来到绿松村的老人踩上树梢,看着穿行林间的公路,在更宽阔的混凝土间找到熟悉的轨迹,“也是这样啊…绿里的山水…你们可曾记得我…记得你们生养的孩子…”
娜姐,还有娜姐,她如今在何处?对,是在格威兰吧。小林去见过她,和她说过话,那是不会对自己说的话。她会原谅自己吗?原谅这改过自新的朋友?不知道,太久未见,或许她已忘了。是的,该忘了,连相貌都忘了,该彻底放下了。
小主,
“呼…”无秋背手立于消逝的夕阳,说着宽慰般的希望,“孩子,希望你别走我的老路,希望你会安好…”
语毕,老人打开网,要求将少年交给自己教导。与他接洽的人哪敢拒绝?当然是应承并通知长官,将这消息传遍议会军方,等待最终的决定。
决定吗?是的,朝昇的建立者、朝晟的元老祖仲良之死已成事实,而行刺元老的人却是某人的挚友、这世上最可怕的怪物的挚友。该怎么办?即使知道刺杀者只是位年迈的梁人,是名为林思行的前行者,是曾荣膺勋章的士兵,是双亲亡故于丽城守卫战的孤儿,是妻子已逝的鳏夫,是无儿女豢养的老汉…又能怎样?在某人给出决定前,没有人敢去动他,连去质问可能知晓他行踪的混血者也不敢…唯有等候这身为梁人却长驻异国的无秋先生给一个确定的答复、一个告诉他们行事方略的答复。
一切只因他无人可挡。
“你们在害怕?害怕我会包庇、会宽恕他?是啊,他是变节者又怎样?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赵无秋的发小、是少数我挂念的人…你们应该装聋作哑,就当无事发生,毕竟无人知晓刺杀者的身份,随便安个陌生的名头,说是他人所为就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如此揣度?为什么你们犹豫不决?为什么你们恐惧我、担忧我?哦,你们或许听闻我的往事,在那些记录里目睹我的恶行,猜测我是一个多么自私而不可理喻的人…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大错特错。去吧,当我是不存在的死人,不用忧虑我的立场、更不用烦扰我的行动。这些年,自我洗心革面,祖仲良都不曾专注于我,你们又何须惧怕?
去,履行你们的职责,做你们当做的。林思行已铸成大错,是叛国者,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变节者,你们无需纠结,执行清理叛徒的程序,该查查、该杀杀,当他与我无关就好。诚然,我也会追查他,我会找回他夺走的核心…你们需要的圣岩母版。放心吧,事情会在圣岩的库藏消耗殆尽前结束,继续给兵士派发圣岩,一如既往就好。”
老人已回到永安,面朝这无法继续屏蔽网的城市演讲。当他说尽该说的话,晚间的凉风悄然袭来,吹开红与黑的古城闪烁的金色光芒,恰如圣都的金火和晨曦的金沙,映衬数不清多少的行人走过匆忙。
天黑了,气凉了,来散步的闲人真不多了。
于是老人迎着萧瑟的初秋之风合上眼,告知他们最终的决定:
“杀。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