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噤声的街口,圣灵任由士兵检查,给他们揪扯粘紧的胡子,歪脸吃痛,接着额头一凉,原来是印章盖了上去。看告示上语法错误的文书,这“检查无误”的字样就是格威兰人给居民的身份证明,相当富有辨识度与侮辱性。
“帝皇在上!这是何等的无礼!他们纯粹把我们当牲口啊!”抱怨者很多,反抗者却罕有。这些额头给上盖章的民众们顶多怒视士兵,而后愤懑远走。
“真是不吝褒奖,我们可是在跟贵国学习。怎么,莫非以你们的智力,还能明白这是种侮辱?”一位士兵面带讥讽,拿流利的特罗伦语挖苦。
“胡说什么?帝国的子民何时做过这种事?别拿谎言遮掩你们的——”
“哦,我忘了,对你们而言,怎样侮辱非人的种族都合情合理,”士兵拿去印章,走近回嘴的人,“可在我们眼里,称你们为人类都是对我们这些人的侮辱。”
士兵握紧印章,往那人的脸猛戳,砸满红痕:“知道吗?我儿时的家庭教师是位优雅知性的金精灵。我可能是她带过最笨的孩子,总爱捣乱,从没让她省过心。但她比母亲还耐心,常用温柔纠正我的错。我把她当第二个妈妈,当成可以说悄悄话的亲人,哪怕进入中学,仍会每年去看望她。但十二年前我再不能够见她,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们死在你们手里,她的心脏停了跳,永远睁不开眼睛。或许很多人仅仅厌恶你们如疯狗的乱咬,对你们的那套狗屁说辞没有感觉,可我却不同。你们爱说非人种低贱,说他们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我觉得你们才是人类的毒瘤,在新时代仍拿狗屁的宗教疯子当真的没脑蠢货。滚吧,蠢货,别等我解除扳机的保险才知道逃。”
当那人捂着脸跑开,士兵还回印章,勾手指示意排队的人继续领印。
随围观者离开后,回到居所的圣灵咬紧牙,用手指穿入胸膛取出血色的圣典,在咳嗽中坐定翻看,眼底压不住那抹沮丧的无奈。他不能理解圣典,更不能引发圣典蕴藏的力量,却要应对寻圣典来的敌人。
圣灵不知道,执着他踪迹的不止敌人,还有曾经的同僚,那同样隐藏住相貌,已和从沐光者那来的两老人抵达帝国北境的圣恩。
借圣痕的提议,圣恩命亲信以密令为理由挑选一批嗅觉灵敏的猎犬藏在帝国各处。只是猎犬们忠诚的并非帝皇或帝国,而是圣恩本人。
两位老人看他的目光有难以理解的奇异色彩:若说军团已是累赘,果断抛弃尚能理解,但他为何会把原本唾手可得的帝国大权甩给别人,非要亲自搜寻圣灵可能躲藏的地方?
“唔,老家伙,可别问我无用的问题。都什么时候了,如果我敢贪恋元帅的头衔,哪怕亲自向朝晟投降,也会被他们移交格威兰。比起他们,还是有可能不会毙掉我的瑟兰美人们更亲切呀。可惜他们照样会把我扔给朝晟,最后还得回归原点,不是吗?”金黑的包厢里,圣恩无聊到打盹,在指尖转着银叉解闷。
一位老者已有些不耐烦:“何时才有叛徒的消息?我们已等太久,不该再浪费时间!”
“急什么?这家餐馆的主厨可技艺非凡,值得我们腾出些空闲停留享用呀。”
另一位老者声音低沉:“小子,或许当年我该采纳你父亲的建议。你确实太懒散,担不起复兴禁卫军的重任。”
“叔叔,你后悔了?来不及啦,现在你们只能仰仗我,仰仗我这远比你们聪明、果敢和强大的后辈呀。”
包厢仿佛撒满火药,只要丁点火花就能引爆。打破焦灼的是作商旅打扮的中年人,推开门的他赔着笑入座:“先生,让您久等了。很遗憾,我们并没探到他的踪迹,但发现与他相关的好消息。”
商人的眼埋在浓密眉毛中,似在盘算什么,透着股狡黠,甚至有些抠门。等他摇响铃,侍者很快将餐桌摆满丰盛的食物,低头退出并将包厢反锁。
“哦?你做得很好啊。让我猜猜,肯定是他的那对宝贝儿女?你们的鼻子真敏锐,值得嘉奖呀。”圣恩停住飞转的餐叉,仰头大笑。
商人点头盛好酒,切分金黄的烤羊:“先生,您劳累奔波,务必先行品尝,容我慢慢讲。根据我们探明的消息,早在面见大元帅前,圣灵已让他的心腹送儿女来到北境。”
“让他们来北境?桑托德想做什么?”嚼响酥脆的羊皮,圣恩直呼圣灵的名,眉头皱起。
款待好两位老者后,坏笑坐好的商人也开动刀叉:“当然是让他的可怜孩子投降格威兰呀。再怎么丢人,也比落入朝晟人手中好吧?”
没尝一口的老人重拍餐桌,震得另一位老人忙吞掉烤肉急切追问:“圣灵的那对儿女已落入格威兰人手里?你怎么不早说?!”
“哎呀,放轻松,放轻松,”商人收起调笑的神色,严肃不少,“我也不想事情弄成这样,但很遗憾,在帝皇利刃覆灭的消息传出后,他们已给带到格威兰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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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莫非,你要我们去和格威兰人硬碰硬?”老人们的眼泛起些严厉,疤更是骇人,表明他们的不满。
“急什么?他敢来见我,自然知道应对的办法,”圣恩嚼着肉,吸吮爆在舌尖的酱汁,闭眼甩头,“好啊,真是美味。”
商人只摆手:“消消气。当然不用你们费神,尊敬的长官猜得非常正确。他的女儿虽然被特罗伦人看护着,但他的儿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