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我在家里头吃饱了。”
老包舍不得吃细粮,也舍不得吃肉,他总觉得自己这条贱命去享受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奢侈了。
……
越往城南走,越觉得脏乱了不少,地上的枯叶无人打扫,积了厚厚一层,已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
路上的墙像是被油渍给抹过一样,皲裂开墙缝透着黑,江南雨多,因而有不少绿色的苔藓附在上头,但按照以往的记忆,到了冬天苔藓就会没了——兴许是被人给刮掉,吃了。
路上遇到的人看到包国维这身打扮,往往还隔着老远就会躲开到另一道,以免自己的脏污传到别人身上,进而引起甚么怒火,引发了无端祸事之类的,又或是单纯的敬畏。
包国维手里头只是捧着个薄薄的白木碗,边走边吃着里头的馄饨,冒出的热气蒸腾在眼镜上。
“爹,最近粮价高不高?”
包国维忽然想起高中的历史老师讲过:民国时期发生过许多次大饥荒。
所谓大饥荒,若是受灾人数不涉及千万人,饿死人数不到达百万人,是不足以拥有这个名号的。
现在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历史老师讲一个童谣:
民国十八年,来人吃人来狗吃狗,鸦儿雀儿吃石头,老鼠饿得没法走。
这里描述的是1928到1930年的大饥荒。
老包想了想:“原先高了一阵,结果城里头多来了不少粮商,又降下来了。”
“那趁现在多囤些粮吧,家院里头不是还有个小窖子吗,起码要填满,不用预留学费,钱可能买不到粮,但粮食随时可以变现钱。”
包家虽小,但也有个地窖,几立方其实就能存上千把斤粮食。
老包点了点头,如今包国维说的话他一律都会照做,何况是囤粮食这种应该做的事。
“我明天叫张四五找人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正说着话,发觉前头的路上有个大概二十多岁的男人像是死尸一般躺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像是从在墨水里浸泡过,又在河边不停地搓,搓到泛白以后再放脚下踩烂了一样:皱巴巴的,四处都是破洞,一缕一缕的。
他身上盖着破草席,两颊干瘪,双眼望着天,没有神色,旁边放着个破陶碗,里头存着几张枯叶。
路过他身边的行人仿佛看不到,只是绕着走,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一样。
死人本就是件平常事,天既已冷了,便不容易引起瘟疫病疾,因而府兵管辖“死人”的力度也渐渐下来了。
包国维碗里的混沌已吃得差不多,还有些残羹,见他有些可怜,将剩下来的倒进那个破陶碗里。
不过这男人没反应,看了看胸口,已经了没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