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遂平,是为了引诱聂羌的追兵相救。”
“调度了聂羌的追兵,才给了我军三渡汝水的机会。”
“陛下不仅仅是调动了我军将士,更是时时刻刻指挥着东胡人的动向!!”
一语毕,四下皆惊。
这等用兵之能,竟连敌军都被调度了起来?!
吕奉父这时候突然开口道:
“不仅如此,若是我军夺取遂平,遂平县的东胡士卒,必然要逃奔去往汝南。”
“将遂平留了下来,才能在调度敌军动向的同时,分散东胡人的兵力。”
众人一阵恍然。
这十面埋伏之计,确实让他们陷入了插翅难飞,无比被动的境地。
但同时也让东胡人的兵力,极为分散。
如果不是兵力分散,汝南城中的守军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从而让他们在奔袭之下,找到机会。
“只是臣还有一事不解。”
吕奉父继续道:
“陛下冒大风雪而不停止行军,孤军深入而不惧,这又是为何?”
我开挂的。
这话刘恪说不出口。
种轩反应迅捷,立时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拱手叹道:
“风雪阴晦,东胡人才不能用烽火联系。”
“孤军深入,将士才愿意死战啊!”
这时候,归义军将士们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就在下一盘大棋。
对臧礼等降卒的优待。
对归义军将士的特训。
乃至于是深受信任的种轩、敬道荣等人。
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种轩表示,自己学到了。
这才用兵用谋的最高境界。
哪怕是焚城而走,三渡汝水,冒雪突袭。
也并非是赌博似的,以身犯险。
而是无比精妙的算计。
哪有什么步步惊心,全是步步为营,步步赢。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不错,这些都是为了奇袭汝南,但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吗?”
刘恪觉得众人想的没问题,很好很合理的解释了他那一身小挂。
不过现在只是拿下了汝南而已,后面要做的还很多。
“末将明白了。”
想到这里,种轩也明白过来。
虽然是不可思议的拿下了汝南,实际上他们的处境,和在西平县之中,差不了太多。
以皇帝的勇力,即使是西平县那种小县城,也能守得固若金汤。
纵然是聂羌,带着骑兵,也攻不了城,再怎么万人敌,也敌不过一个棋盘。
让他们弃西平而走的原因,在于多了敬道荣手中三千张嘴后,城中存粮不太够用。
而现在虽然拿下了汝南,城中粮秣固然能多用一阵子。
可他们依然处于十面埋伏之中。
到处都有大股守军,甚至还有两路追兵。
依然只能守城,还是很被动。
甚至说不定,守起城来,要更困难一些。
汝南城池宽阔,归义军将士们,满打满算也才一万两千人,不太够用啊!
于是乎,种轩渐渐也明白过来,皇帝为什么会下令扒了东胡降卒的甲胄,然后放出城去。
吕奉父也隐隐猜到了什么,立即着手准备了起来。
大军打扫着战场,清点着损失。
刘恪又将敬道荣唤到了身边。
“你将所部三千人留下,另外点齐三千归义军士卒,去库房取用冬衣,备足保暖衣物.”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敬道荣听罢,挠了挠头,有些不太明白:
“末将遵命。”
刘恪见此,特意叮嘱了一句:
“此事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
敬道荣眼前一亮。
大智大勇?
纵观军中,吕奉父、赵宁差些勇武,薛嘉、岳少谦稍逊智略。
小主,
称得上大智大勇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末将绝不会有负陛下重托!!”
汝南城的战事堪堪定下。
暗中的波云诡谲,却未曾少了半分。
袁深在袁氏府邸之中,意气风发。
虽然袁氏家主重病在身,但族中也并非没有能人。
他实在也不是谦虚,他什么袁氏分支家主,有那个能力当主家的代家主吗?
袁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族老们不可能看他长得帅,就将这样一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随便交给他来掌舵。
还不是因为他最先投靠了大汉,还在皇帝面前露过脸?
汝南袁氏作为少有的大族,族中可有不少人,都在东胡之中当官儿。
甚至在汝南守军里,也有几个自己人。
家大业大的,以前不在大汉的势力范围内,倒是还好。
可现在皇帝都打过来了,哪能不表态?
袁深的态度很明显,自己身世清白,从没接受东胡的征辟。
就连在西平县之中,也给汉军提供了足够的帮助。
绑架?
我是自愿被绑架的。
一开始打听到,全翼固守在府衙之中,撑了一天一夜。
袁深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拖延了时间,被聂羌杀了过来,有些怂。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硬撑了下来。
代家主的位置都拿了下来,只要稍微经营一番,他也是不输于陈伏甲的天下名士。
凭什么不努力?
于是也开始发动有限的资源,聚集汝南之中的各个世家豪族。
一位老者缓缓开口,眉宇间充满了忧色:
“汉帝虽然拿下了汝南,但仍旧处于十面埋伏之中。”
“蒲前部大军未有折损,北伐的汉军,依然在前线不得寸进。”
另一位家主接过话来,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后续还有蒲前光与聂羌所部。”
一位年轻的家主补充着,显然对未来的局势,感到不安。
“两路追兵,若是攻城,汝南城又如何能守住??”
所有人都是无比凝重,思考再三,仍是对汉军驻防汝南,缺乏信心。
面对这些问题,场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不是不想投汉,但得为后续做一个更为妥当的谋划。
袁深说的,他们都懂。
他们也听袁深说了,汉帝是如何凭着一己之力,守住西平县的。
乃至于这次奇袭汝南,他们也很是认可。
汉帝确实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战略眼光,无论是用兵用计,都是天下顶尖。
但从西平县离去,就足以说明,这支归义军实际上在守城方面,做不了太多,大多都是靠着汉帝的个人勇武。
虽说汉帝在汝南之中的战绩,足够震撼人心,但细细一数,全都是奇袭。
乃至于在奇袭汝南之前,也全是一路逃窜,无比被动。
什么泥驴渡帝王,三渡汝水。
说得好听,实际上不都是跑路吗?
至今为止,蒲前部根本没有大规模兵马损失。
而聂羌大败十万普六茹部兵马,却是硬的不能再硬的战绩。
更何况,蒲前部占据着大量兵马优势。
归义军那点人,守汝南真不够看。
不过也不是说,这些家主不看好归义军。
而是他们觉得,归义军在打下汝南,取用粮秣物资,以及一些保暖衣物等必需品之后,很可能会像在西平县时一样,弃城而走。
如果这时候给大汉提供支援,很可能被后续再度夺回汝南的东胡人给清算。
最好的办法,还是保持中立,谁赢了自己都不亏。
袁深见实在说不通,自己寸功为立,着实难受,不由得猛地一拍桌,怒道:
“你们会后悔的!”
一个颇有威望的家主站了出来,道:
“够了,你只是袁氏的代家主。”
席间一阵紧张的气氛。
忽而,院外传来大吼声,而后门板应声而倒:
“开门,讲论语的!”
——
聂羌率部追到确山去了,另一边的蒲前光,则相较于聂羌,机动力没那么强。
而他所部大军之中,辎重物资也较多,还有些攻城器械,着实不能追赶的太急。
蒲前光在听到聂羌派人送给自己的消息后,稍微迟疑了一阵,并没有急着赶往确山。
虽说他也觉得,汉帝很可能带着归义军,从确山跑了。
这是三渡汝水之后,好不容易换取的一线生机。
但他总觉得,汉帝不会那么简单。
尤其是在经历过,驻扎有五万大军的军营,被五十人踹营之后。
蒲前光更是觉得,汉帝无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败了这么多次,他觉得想要预料到汉帝的行为,不算太难。
往夸张了,往离谱了想就行。
哪怕再离谱,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也是合理的。
那么在十面埋伏,大军追击之下,怎样的行为,才算足够夸张,足够离谱呢?
是带着兵马,在重重包围追击之下,逃出生天?
小主,
还是出其不意,倒戈一击?
蒲前光更相信,汉帝会选择后者。
那么如何才够出其不意?
蒲前光敏锐的发现了汝南。
汝南作为郡治,且是全翼驻扎的重城。
其中防御,乃至于将士们的戒备,相较于汝水以北完完全全的十面埋伏,要浅的多。
是个破绽。
虽然即使是破绽,也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但他们的敌人,是那个百战百胜,从未有过败绩的刘雉儿。
所以蒲前光选择,带着大军赶往汝南。
如果汉帝真的去了确山,以聂羌的能耐和其麾下精锐,也足够擒龙了。
他这个后续赶到的,至多分到一些汤汤水水,甚至都不足以掩盖连连败绩。
去汝南则不同。
纵然不能堵到归义军和汉帝,也不至于有什么过错。
而在去往汝南的途中,蒲前光遇到了暴风雪。
这样的天气之中,不适合行军。
简直天助东胡,以风雪封路,让滑如泥鳅的归义军,无法再东逃西窜。
可蒲前光再三思索,忽然觉得,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行军,所以很适合奇袭。
甚至于,在这样的局势,这样的天气下,汝南的守军,乃至于全翼本人,都不会过多警觉。
要出大事啊!!
“不行,必须得急行军赶上一阵了!”
就在蒲前光将要下令之际,前方有斥候匆忙来报:
“将军!前面有我军将士!”
“什么!?”
这真是晴天霹雳,一直猜测着归义军动向的蒲前光,快速打马,往前而去。
却见正好有一支无比狼狈的败军,正朝这边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