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立场。
到底是东胡那边的,还是大汉这边的??——
几天之后,蒲前光的大军抵达了西平县之下。
但他没敢主动发动进攻,而是在城外寻了个适合之处,安营扎寨。
同时不断收拢着溃兵,想要知道臧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七八千兵马攻城,消耗归义军的有生力量。
结果全给你打没了,还直接投降,给人家补充了有生力量?
很快便有人带着四散的溃军来报。
蒲前光见着眼前之人,还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军中颇有些勇武。
只是如今格外狼狈,头上的辫发完全散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嘴唇发白,好像好些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来人,拿些肉羹来!”
蒲前光拍着桌案,强忍着一阵阵的恶臭。
他再怎么嫌弃,也得知道情报啊!
这踏马也太惨了吧,西平县里头是有百万虎狼吗??
喝了肉羹之后,那溃卒才觉得身上有些暖意,见着了蒲前光,便觉得又有了主心骨。
当即鼻涕眼泪扑簌而下,完全止不住:
“将军啊!将军!!!”
蒲前光当即就有些撑不住,你咋跟哭灵似的?
不过他还是好言宽慰道:
“本将就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溃卒咳嗽两声,抹去眼泪,可一个没撑住,又喷出一个鼻涕泡,就炸在了蒲前光身前。
蒲前光也没抹去,反而用干净的衣袖,替这溃卒擦了擦,轻声问道:
“现在好些了吗?”
“呃唔.”
那溃卒连呼两声,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道:
“我军大败啊!”
“本是攻城,那刘雉儿竟然还有各式守城器械。”
“尤其是一个超大型的留客桩,不仅能砸人,还能反复使用。”
“上头套着铁索,哐啷一下,就能砸得一群人仰马翻。”
“我军被砸得士气大跌,根本反抗不了。”
“而那刘雉儿又趁着臧将军撤军的时候,悍然杀出,直接将我军杀散。”
“臧将军无奈之下,便带着剩余兵马,投降了!”
蒲前光听着听着,脑门上就冒出了无数问号。
到底是什么留客桩,能砸得人仰马翻之后,还能重复利用的?
不过想到汉帝天生神力,勇武无双,百般思索之下,还是接受了。
这可比雷霆天降、江河涨水,要合理的多。
“行,你下去吧。”
蒲前光稍微平复了一番心态,便让溃卒离去了。
他手中五万兵马,去掉分给臧礼的八千人,仍有四万多。
此消彼长之下,西平县内的守军可能约莫在一万五上下。
但数字不是这么算的。
汝南是蒲前部治理多年的地方,随便调集一些郡兵,进行重整,兵员压根不缺。
而西平县中的东胡降军,哪怕其中有不少汉人出身的士卒,那刘雉儿也未必会相信。
更何况,臧礼本就是老早之前,就安排好的苦肉内鬼。
这时候投降,还真是个好机会。
这种反守为攻的战绩,放在史书上也是罕有,在这样的惨败之下,臧礼的投降,几乎不会引人怀疑。
而且还附赠了八千东胡将士。
可以说,是在用这八千东胡将士的性命,来让臧礼取信于那刘雉儿。
代价极大。
但很显然,收获也是极大的。
蒲前光赶忙召来一个身手敏捷的亲信暗探,吩咐道:
“你潜入城中,与臧将军接触一二,看看西平县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可以,取里应外合之计,你可代我定夺如何行事。”
这个亲信和他有些姻亲关系,且深受恩惠,绝不可能背叛。
而且为人有些脑子,能够依照时局,做出基本的判断。
如果臧礼真能在城中有一番作为,必然是里应外合,攻破西平县,逼迫汉帝出逃的良机。
那么他和全翼,后续在西平县四周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是。”
夜幕降临后,西平县内外都安静下来。
城中的归义军士卒,面对东胡大军,肯定是不敢主动出击的。
而那边的东胡大军,也不知西平县虚实,没有在夜里骚扰。
双方很是和谐的过了一阵。
小主,
全城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巡夜哨卒的灯笼,在各处坊市巡走。
城东北角是大牢所在的地方,有大量东胡降卒。
臧礼的临时住处,也在这边。
只不过因为是将军,所以待遇稍微好一些。
找了处没人住的府邸,让他住了进去。
同样,臧礼也不用去蹲大牢,平日里四处走动,也不怎么受限。
一个黑影摸了出来。
有个巡逻的士卒,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轻喝了一声。
但很快那身影就不见了,而后传来了一阵老鼠叫。
“老鼠吗?”
巡逻的士卒挠了挠头,并未多加在意。
等他一离开,黑影又冒了出来,四处探着,很是专业。
脚下的厚底鞋,让他的脚步声很轻。
看其熟络的模样,显然对这些坊市解构,格外很熟悉。
时不时,还会跟踪起那些巡夜的士卒,听着他们的交谈声,获取更多的信息。
没多久,这黑影就确定了臧礼的所在。
他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口对面是一个挂着灯笼的院子,此时大门紧闭,显得有些阴森。
微弱的灯笼光映着他的脸,此人正是蒲前光派出的亲信暗探。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阴阴的笑意。
不一会儿,他便偷偷潜了进去,摸到在鲲烛前愣神深思的臧礼身后。
“臧大哥。”
臧礼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那暗探低声道:
“是我。”
臧礼回头一望,见着来人。
此人原本是跟他一起在泰山当流寇的盗匪。
尤其擅长偷鸡摸狗,身子格外轻便,轻松一跃就能上梁。
他被收编之后,这个暗探也跟着一同投靠了蒲前部。
后来被蒲前光发掘,引以为心腹,平日里就干着这些暗地里的黑活儿。
臧礼见到这暗探,便知晓其来意,立即起身,关上了窗户,拉上帘帐,同时低声道:
“现在西平县中有些动荡,只是我并无确认消息的办法。”
“在确定之前,不好给蒲前光将军传递信息,而且附近巡夜的士卒格外之多,我也不太方便。”
与此同时,臧礼却在纸上写起了字。
暗探眼神不断闪动,在桌案上的纸张上转来转去:
“只有这些?”
“怕是还不够。”
“我听说刘雉儿收降了大量我军士卒,臧大哥有没有把握让他们发起叛乱?”
“这样配合蒲前将军的大军攻城,里应外合,轻松便可拿下西平县。”
虽说不少人的想法,都是围困西平县。
但这员暗探,知道蒲前光的一些计划,又在看了臧礼提供的情报后,心中便有一些较为勇敢的想法。
臧礼继续写写画画,其实他现在已经完全投汉了。
从那些投降的东胡士卒中,就可以看出,汉帝极有识人之明,一眼便能看出其人心性品质。
已经有不少蹲过大牢的降卒,被割了脑袋。
臧礼亲自去看过。
他作为东胡的将军,自然知道,其中一部分是蒲前部的死忠。
有一些,甚至直接就是蒲前部的族人,或是和蒲前部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人,自然不会真心投靠。
至于另外的一些,没有太多征兆,平日也是看着也平平,抗汉意志不强的降卒。
臧礼原本还以为,这部分人,汉帝只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而感到有些心寒。
没想到稍加拷打之后,还真踏马是一心为了东胡的忠勇之士。
死得好啊!
在这般的洞悉人心之下,降卒已经被收编了个七七八八。
里头根本没几个死忠。
他臧礼如果想要做什么,根本成不了事。
甚至臧礼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都被汉帝监控着。
对他心里的什么想法,了若指掌。
所以臧礼现在也很干脆。
爷投汉了!
就算之后汉帝真要派他回到东胡军中,做谍中谍,他也认了。
他就是汉人,他就是汉臣,不改了!
不是他不忠于蒲前永固,对不起蒲前永固的知遇之恩。
实在是双方能力有差距啊!
他这要不完全忠于汉室,只怕第二天就被看穿了,哪有什么苦肉计,完全是送上门的下饭菜!
所以臧礼现在,也是一心为大汉做事,不断忽悠着暗探。
他很清楚,西平县其实最怕的是围城,毕竟屯粮有限。
如果能让蒲前光率领大军来攻,反倒才能乱中取胜,有一定机会。
再不济,城破了还能跑嘛!
臧礼特意留意过,汉帝的驴车,是可以载人。
自己跟着驴车一起溜,哪怕东胡大军层层包围,也是能够跑掉的。
因而,这位暗探无比英勇的想法,正和了他的利益。
暗探仍旧觉得臧礼是自己人,于是继续大着胆子道:
“现在那刘雉儿的注意力,应该都在城外的大军上。”
“城内的降卒,无论是为了生路,还是考虑自己的出身,都应该有不少意动之人。”
小主,
“只需要臧大哥抓住机会,振臂一呼,便能里应外合起事。”
臧礼点了点头。
那些三心二意的,确实挺多。
所以最近蹲完大牢之后被噶掉的,也挺多。
不过他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特意退让一步,面露忧色道:
“可他们都被收缴了兵刃,几乎没有战斗力啊!”
暗探却道:
“何需如此麻烦!”
“那些归义军士卒,都是农人,能有几分战阵经验?”
“而且我军一旦大举攻城,那些甲胄齐全的士卒,必然会登上城头抵抗。”
“余下留在城中的,又还剩多少人?甲胄齐全,精干勇武的,又有几人?”
“虽说都是些降卒,但也是经历了正规训练的将士。”
“有臧大哥带领,必然能成事。”
臧礼不得不承认,暗探的分析能力很不错。
乃至于王略提前施展的苦肉计,也不错。
如果他真的一心归属于蒲前部,这么一来,很容易成事。
里应外合之下,西平县十有八九就被攻破了,汉帝只能被驱赶出汝南,驾着驴车跑路。
可惜,你臧大哥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汉臣了。
跟着汉帝多好啊,现在及时投靠,指不定还能混个复国之功呢!
不过臧礼仍旧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露的太明显,继续诱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