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皱起眉头,向岳少谦问着灾情。
之前地崩的烈度一般般,主要是范围较大。
恰好一些小型郡县,都没什么防备。
那些粗制滥造的木制民房,根本挡不住,直接垮塌了。
所幸都是木料,人倒是没什么伤亡。
但遭了灾,没地儿住,只能来找朝廷求援。
刘恪看了看灾民,其中还有些扎着辫发。
各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不过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全是汉人,大汉百姓。
刘恪又望向远处。
东胡人的大营已经是一片废墟。
逐溪县城城墙在战火之中,缺一角少一块,就没有齐整的地方。
道路上,随处可见的血迹,残兵断刃。
他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只是叹了一声:
“这只是康海郡,高州,还没到整个中原。”
“打来打去,这天底下都要烂了。”
“这天下,就是这样的满目疮痍吗?”
两军交战,最惨的永远是底下的百姓。
刘恪问道:
“军中情况如何?”
岳少谦拱手,有条不紊道:
“将士们士气高涨,只是有些疲乏,休息几日就能再战。”
而后他压低了几分声音:
“只是粮秣着实所剩无几,等到休息一些时日之后,还是回师康海郡城,取粮就食比较稳妥。”
“有康海郡城的存粮,也可以赈济这些百姓。”
岳少谦其实不是很担心,汉军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就算东胡人驱赶来的这些灾民,比较难以处理,但也并非没有办法。
反正汉军士气如虹,你乞颜金瀚堵着粮道根本堵不久。
只要汉军恢复一些,就能直接给你强行打下来。
甚至如果你再不退走,汉军能给你连人带马一起拿下。
不过岳少谦也清楚,如果回师康海郡城,汉军就不能再对乞颜思烈所部的东胡主力,再做什么了。
甚至还能让乞颜思烈,有时间收拢溃军,然后安然退走。
也是没办法的事,说到底,汉军还是兵力不足。
这也是以一州之地逆伐天下的硬伤,哪怕正面战场上能打赢。
后勤、补员,也有着极大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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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恪心中已经有决定,道:
“岳少保,粗略估计一下灾民数量。”
“分与灾民的医者、粮食、屋棚、衣物,一个都不能少。”
“是。”
岳少谦拱手,看来陛下是选择放弃继续追击东胡大军,退而救助灾民了。
固然有些浪费战机,但这是他乐于见到的。
这,才是泱泱大汉。
刘恪再问道:
“如今军中还有多少马匹?”
“有千余匹。”
刘恪颔首,继续下令:
“还是让化成雨,带着八百御前侍卫们去吧,让他们上马,奔赴康海郡各个县城。”
“看看地崩遭灾的范围有多大,哪里损失最重。”
“除了这些赶来大营的百姓,是否还有朝廷,没有照顾到的百姓。”
岳少谦更是无比动容:
“臣替百姓,谢过陛下!”
刘恪只是摆摆手,道:
“哪有什么值得言谢的地方。”
“既然朕能救得了逐溪中的军民,自然也能救得了康海郡。”
忽而有一骑匆匆赶来,正是带着小股兵马,在四周搜寻东胡溃军的雷兰。
“陛下!”
雷兰拽着缰绳,险些惊了受灾的百姓。
“先下马。”
刘恪上前安抚百姓,说了几句,同时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
雷兰拱手道:
“运粮的栈道塌了!”
“嗯?”
刘恪皱了皱眉,这可不太妙。
栈道如果不塌,让巴尼汉带着南越土着们,走山林栈道,去琼州运粮,也能缓解粮秣危机。
但现在,栈道塌了,路更难走了。
不过他依然没改变计划:
“知道了,既然你也回来了,就和岳少保一同,救助这些遭灾的百姓吧。”
“这”
雷兰欲言又止,将士们都得用小斗吃饭,还等着去康海郡城取粮。
现在还得将军中粮秣,分与百姓?
“救国先救民。”
雷兰拱手,默然不言,无比动容。
如果张议平在此,必然会肝脑涂地吧?
还记得,张将军平日里,也是最为爱护百姓。
很快,刘恪就吩咐下去。
岳少谦带头,安定百姓、救治伤民、搭建屋棚、分发衣食,一切有条不紊。
也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将东胡人的残营,稍微打扫一番,就能继续使用。
时日过半,不断有御前侍卫回营,报告各地的消息。
只是不是很乐观。
听着朝廷愿意出粮赈济,各个县城都上表要粮、要钱。
尽管受灾不大,但能弄点赈济款项来,也是好的。
“多半又有东胡人在里头推波助澜。”
刘恪又是一阵头疼,高州久在东胡人统治之下,从那些留着辫发的汉人百姓身上,也能看出,东胡人的影响力。
岳少谦占据康海郡城之后,能收上来税赋,勉强维稳就不错了。
根本没多少空闲,去找东胡人留下的暗子。
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各个县城受灾较轻。
刘恪索性招来众将议事:
“百姓受灾,朕想加以赈济,不知诸位有什么打算?”
李景绩率先道:
“陛下可想北伐?”
刘恪点头:“这是自然。”
“天底下的百姓都看着呢,想知道汉军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收复失地。”
“此战之后,东胡内部必然自乱阵脚,朕当然要北伐。”
李景绩在地图上比划着,将南渡江以北的高州各郡县,都框选了出来:
“陛下请看。”
高州有四郡,为合浦郡、郁林郡、苍梧郡、康海郡。
合浦郡是高州治所,北接郁林、苍梧两郡,西面与交趾郡有一山之隔,南面便是康海郡。
高州最南方的康海郡,与琼州相连。
“高州四郡,这一圈是郁林郡,边上是苍梧郡。”
“眼下渡过南渡江往北,就是高州治所合浦郡。”
“末将探听了些地崩受灾的情况,多是分布在合浦郡之中。”
“那么合浦郡便是震中,以合浦郡为中心,波及到高州各郡。”
“康海郡因为有一条南渡江相隔,灾情不重。”
“但余下各郡,多半都遭了灾,在地崩之下,城墙根基薄弱,一些县城,说不定城墙都已经毁了。”
“东胡人的守军,能打不能守,而且百姓多半也不安宁。”
“正是我军收复失地的好时机,陛下切不可错过良机!”
李景绩已经有了十足的成长,与之前的开口便是兵法有言不同,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
众将也是听得眼前一亮。
确实行得通。
现在大家无非是纠结于,军中粮秣不够,想要赈济百姓,就得回师康海郡城,不得不放那乞颜思烈一马。
但李景绩,则提出了新的可能。
现在南渡江上,有咱们自己的水师,也占据了谢桥,为什么不考虑,直接北伐呢?
趁着大胜一场,且有天灾相助,攻下整个高州,何乐而不为?
而且东胡大可汗亲征,二十万大军所用度的粮草,都囤积在合浦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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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真能攻下了,粮秣危机,迎刃而解。
但问题在于,这是李景绩的提议。
不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办法,起码也是一条,最困难的路。
于是乎,众将立即你一眼我一语,指出了此计弊端:
“我军现在还得分心赈济百姓,想要北伐,也是有心无力啊!”
“而且后方还未稳固,康海郡城之下,还有那乞颜金瀚所部四万兵马。”
“正是,若是能顺利占据高州四郡,自然极好,可若是受阻,我军必然腹背受敌。”
“战线过长,补给极为不易,只能以战养战,若是敌军直接坚壁清野以待之,我军必败。”
李景绩听了,也是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