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道:“我想说,每个人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要说自己该说的话,要插自己该插的嘴,要摆出自己该摆出的身段。”
“高兴的时候,要朗声大笑,甭管心里有多苦。”
“需哭的时候,得真的抹眼泪,甭管心里多高兴。”
“为什么呢?因为角色管着你!”
“我赵高的角色,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臣,可以看不起,但论谁最忠心陛下,非我赵高莫属!我赵高才是大秦第一忠臣!”
“哈!”
蒙毅被赵高的话逗笑了。
赵高抬头,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你不认同?”
“我为什么要认同?”
蒙毅满脸不屑的道:“你就是一奴仆!”
以他的出身,看不起赵高很正常。
但赵高也不恼怒,依旧跟他辩驳:“正因为我是陛下的奴仆,所以我才要巴结陛下,忠心陛下,忠心大秦!”
说着,又抬头看向蒙毅:“我问你,这个人是否有罪,是你说了算,还是陛下说了算?”
“国法说了算!”
蒙毅正色道。
赵高有些好笑:“要论国法,也该由李廷尉来审老夫,毕竟老夫以国法见长。”
“但是。”说着,他话锋一转,接着道:“陛下为什么让你来审老夫?”
“自然是因为我也懂国法!”
“你呀!”
赵高哑然失笑:“你的问题就出在你自作聪明!”
蒙毅:“......”
“当然,你要自认为比我赵高聪明,比我赵高懂国法,我也不跟你计较!”
蒙毅冷哼:“你在得意什么?”
“得意吗?”
赵高笑着摇头;“不,我一点都不得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认为自己比陛下还聪明,比陛下还高瞻远瞩,还入木三分,还慧眼如炬,还泾渭分明,那你还算是真聪明!”
“.......”
蒙毅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的盯着赵高。
他知道赵高说的是反话,所以内心更加坚定,一定要除掉赵高。
这样清醒的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
另一边,楚南阁。
“快点!快点!等会来不及了!”
赵昊今天起了个大早,一边穿衣服,一边朝来福和常威催促。
来福一边替他穿鞋,一边安慰道:“公子别急,长公子不会那么快走的!”
“蒙恬已经出发了,他作为监军,怎么可能在后面磨磨蹭蹭!”
“不是的公子,长公子负责后押粮草,要迟一些的!”
“是吗?”
赵昊反应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又朝常威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常威点头道。
“行,那咱们出发吧!”
赵昊说着,从床上跳下来,带着来福和常威出了门。
清晨的北坂,雾气蒙蒙,赵昊坐在马车上,穿过无边无际的六国宫殿,直上北坂。
咸阳通往九原的直道虽然还没完工,但直道的起点,就在甘泉宫。
咸阳到甘泉宫的路段,算是主干道,此时已经林木参天。
当扶苏纵马抵达北坂时,这片被始皇帝化为宫禁的山塬,一片宁静。
他回头凝望山塬下的皇城,不由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这是他第一次远离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还是被自己从小尊敬的父皇赶出来的。
怎叫他不伤心欲绝,后悔难当。
若他不犯湖涂,又怎么会惹怒父皇,一道诏书,将他赶到九原?
扶苏不怕父皇打他,骂他,甚至让他去死,就怕父皇对他失望!
身为长子,扶苏很明白父皇的秉性。
父皇的灵魂里,就像有一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一旦爆发,就是天大的灾难。
扶苏听过很多人谈起父皇,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有一样却是共识。
父皇几次爆发,几乎毁灭了一切。
比如父皇年轻的时候驯服一匹烈马,结果烈马将他摔得吐血,他当天就把烈马杀了。
比如父皇在立太子的时候,差点被皇叔嬴成蟜打败,发狠刺伤自己的左腿,以此激励自己奋勇。
比如杀死老祖母与嫪毒的私生子,将老祖母囚禁到死。
比如刚刚亲政,就下达了震惊天下的逐客令。
这些事,每一件细细回想,都让扶苏唏嘘不已,同时,他又很佩服父皇的果敢。
但是,放在他身上,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如此长子,怎叫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