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补充很有道理,其余人也都纷纷颔首。
“那还有其余提案吗?”眼看事情定下,张行再度追问。
“我这里暂时没了。”徐世英摆手道。
“我这里有一个。”单通海忽然举手。“王代积……我觉得这个人可以拉拢,他不是会轻易倒戈的人,但真看到局势垮掉,怕是会立即弃司马正而去,我们要保证他到时候不倒向白横秋才行。”
徐世英看了眼张行,然后立即回头对着单通海说明:“这件事我跟首席讨论过,王代积这个人只靠金帛名位是拉拢不过来的,得打疼他,让他这个一意放不下野心的人晓得,他在南阳孤悬,没有地理保护,咱们怎么都能吃下他……所以,一旦开战,单大哥与伍大郎的任务都是要去打他多一些,反而是龙囚关只顶住就好……这件事我跟首席讨论过,因为是开战后的局面,所以没有跟诸位龙头通气。”
单通海有些意兴阑珊,但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还有吗?”这次轮到徐世英追问进程了。“诸位谁还有提案吗?若无计较这次临时会议也该散了,军务严肃,要速速监督成行。”
“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个提案。”等了片刻,张行忽然开口。“我想撤销白有思白总管的任命,以去年北伐、黜龙的功勋暂署她为龙头,南下淮南,让牛达支援她,在萧梁打开局面!”
众人这次是真惊了!
不仅是惊于一场临时会议多了三个龙头,也不仅是惊于白有思终于终于走到这个位置要独当方面,更是惊于张行居然要现在主动干涉南方局势!
会不会太早?!
而且,不是刚刚还是不想过早介入大战吗?
“道理很简单。”张行言简意赅。“咱们前面的军事布置,后续的提案讨论,我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立即决战,但真要决战谁也没办法,所以干脆另辟战场!四家分列,我们跟大英最强,最具有攻势,司马正的东都狭小,却是不得不争的硬骨头,江南虚弱,却是块人人垂涎的肥肉……现在我不想在东都开战,也不愿意暴露北地安排,更不愿意在晋地山窝子里搞对峙,那何妨在南方兴风作浪,吸引大英的目光,最好让大英也分出个大宗师去,自巴蜀东进,与南梁来战!”
“我赞同。”身为南陈余孽的陈斌眼睛都放光了。“咱们地理摆在这里,占不了上游,可下游精华之地得护住!”
“若是那边不中计,或者没成呢?乃至于真的把杜破阵弄反了,随着萧辉去了怎么办?”雄伯南有些忧虑。
“不成就不成,至于说杜破阵……”徐世英幽幽道。“真要是咱们这边开打了,然后再朝南面动手,四下乏力,还真不好说!不如现在去,几十万大军悬着,看他如何?”
雄伯南还是有些迟疑。
张行见状,叹了口气,指着外面的烟雨蒙蒙再做解释:“诸位,我之所以下决心提这个议案是因为刚刚漳水上的动静和魏公、陈总管的言语,我是真想去修漳水,想把整个河北的水系修一遍!真要修成了,河北一体再无阻滞,将来打几次东都都能撑下来!靠着河北、东境、淮北、北地的人口经济,拖也能拖死白横秋!而诸位想一想,若是白总管此去不成倒也罢了,可若是成,咱们这一年能安稳坐下来,我亲自带着踏白骑去修河,能不能成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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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白骑愿意去修河?”魏玄定有些吃惊。
“能修吞风台为何不能修河?”张行指着脚下,反而不解。“这吞风台能这么快起来,不就是我带着他们建的吗?要是换成普通劳役,要多少人多少工?”
“修吞风台当然乐意,可修河就不好说了。”魏玄定也不晓得张行是不是在真装傻,反正这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干脆直言不讳。“修吞风台,算是为我们这些龙头修,还有表旌他们黜龙功业的说法,而且只是在邺城里面,出门就能做,前后数日就成,现在让他们去修河,要踩着烂泥,成年累月在野地里……又不能为这个升头领,谁愿意去做?”
“那我亲自带队,再请上大宗师和几位宗师,一起去踩烂泥,再告诉他们,去的人不一定升头领,不去的人一定升不了头领,且看他们愿不愿意!”张行冷笑道。“我就不信了,黜龙都敢去,踩烂泥就不敢?”
“那我同意!”魏玄定想明白后既是无语,也是支持,乃是立即点头。“反正受苦挨怨的是首席,得利是漳水和邺城,如何不同意?!”
柴孝和也立即点头:“还是值得的,便是不能成大功,只要能疏通一个漳水,也足够好了!到时候回来歇着嘛,正好秋后又该搞夺陇大会了!”
雄伯南见状,终于不再迟疑:“既然首席有通盘考虑,那就这般来吧!到时候若真有机会,我跟你一起去踩烂泥!”
“若是河北能疏通,济水也该来看看。”单通海竟也没有反对。
其余人也都没有再驳斥。
张行连连颔首,目光扫过所有人:“既如此,咱们做总结吧!核心的大问题,就是我们不主动求战,但要预备被动作战,还要主动采取措施,延缓可能的大战!然后以此为基准,设置和布置一些方略……设置大营,暂署王叔勇、徐师仁为龙头,王雄诞为大头领;军械先紧着统一配置来做,有余力再做特殊装备;疏浚邺城周边漳水河道,建设扩展沿河城镇码头,有余力扩展到整个漳水,乃至于河北全境,更甚于河南济水、淮水,北地的道路;以白有思为暂署龙头,南下萧梁,背靠徐州,协控淮右盟,干涉萧梁内战……大家若无异议就举手吧!”
说完,张行率先举手,其余人也都跟上,便是单通海都没有迟疑,八个人一起通过了这个一揽子方案。
结束之后,张行便要身后文书起草公文,等待署名。
孰料,就在这个空档,柴孝和忽然想起一事,认真来问:“白总管南下署龙头,谁代她做靖安部总管?”
众人心下一惊,各自凛然。
毕竟,龙头虽然重要,可那是张行张首席负责安排的,这个功能极强的大部才是他们这些龙头最该关注和争取的。
只是事发仓促,大家不免要临时想一想对应人选,同时不免忧虑张行抢先提出诸如阎庆、钱唐之类的纯粹代行者……真要是那样,不免要堂而皇之的辩驳一下了,这么重要的大部,怎么能代行、兼任?
“让谢鸣鹤谢大头领兼任如何?”张行抢先来问。“现在四家并列,外务部便没了多少要紧工作,谢总管就闲的整天去漳水钓鱼画画,剩下些间谍、内应的事务,恰好是靖安台的关系,正好让他兼任过来……大行台内,资历身份越过他的大头领,没有谁吧?”
“这是自然。”陈斌等对方刚刚说完一句话,便毫不迟疑的应声。“非他莫属!”
他要是慢了半息都是对不住人家谢总管六七年如一日的支持和几十年的交情。
其余人面面相觑,竟也不好辩驳……只能感慨,什么河南河北,东都江南的,你夹袋我墙角的,闹了半天这黜龙帮整个不还是装在人家张首席腰囊里的吗?
众人散去不提,夏日雨水中,文书部正式发布了相关台令。
其中,有些命令是公开的,有些命令是机密传达的,但无论怎么修饰文字和配置阅读权限,黜龙帮多了三位龙头却是毋庸置疑的,不要说邺城城内,便是全天下都自然而然的激荡起来。
很多人都猜度,眼下这个情状,配合着这些人事任命和黜龙军大举向邺城周边汇集,是不是黜龙帮已经决心开战,要正式开始天下最后的争霸之战?
但是,战争并没有到来。
军队停在了黎阳、武安和邺城,战斗局限在晋北和武安两个行台,一个是新组建的,一个是外藩刚刚转移进来的,战力有限,规模有限。
双方各自一万人左右的队伍,从不敢过度深入,也没有见到大宗师、宗师出场。
战争意外的被勒住了缰绳。
而让邺城人相信战争确实不会继续扩大的,是张行亲自带领踏白骑开始了漳水河道的整修。
清漳水之所以唤作清漳水,便是因为这里水清,所以所谓疏浚工程其实就是拓展、深挖河道,加高堤防……说人话就是挖泥巴垒上去。
这个活干的踏白骑苦不堪言,连真龙都黜落了,如何还要挖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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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首席和雄天王这两位一马当先,光着膀子下了河,就连徐大郎、陈总管居然也隔三差五的过来帮忙挑个担子,魏玄定国主之尊摆个桌子在河堤上,踏白骑修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这让七八百奇经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修下去。
你还别说,工程渐渐展开后,不知道是谁的手段,踏白骑为乡亲们谋福利促发展的怪异口号便传开了,日渐的,便有行宫里的头领家眷们来慰问,然后便是城内商店、工坊组织起来慰问,包括本地驻军也有轮番来协助挖泥的,最后,张行甚至在河堤上举行了一次相亲会……当时,张首席便如卖年猪的贩子一般立在河堤上,指着下面烂泥里的光膀子踏白骑发卖,说这个壮实、那个白净。
被指到的年轻光棍羞得头都不敢抬,只一力干活,差点没把铸铁的锄头挖断。
种种手段之下,大家都觉得,在魏郡这边拓展一下河道还是能够接受的,反正张首席亲自负责拍打修整河堤,胜的过百千个民夫砸压杠,雄天王旗子一卷就能将满河的泥沙石头给捞起来,比什么渔网、兜拦都利索,好几百奇经就是挖泥嘛,埋汰点,还真不累,回去军营里不也没冰镇酸梅汤吗?
就在张首席变着法的哄着这些人清理着河道,而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着的是一场如黜龙一般伟业之时,表面上还是靖安部总管的白有思烟花六月下扬州,来到了更名回扬州的江都城。
她在徐州与牛达会面、在山阳与辅伯石会面之后,越过了尚因为没有谈拢停在高邮的淮右盟大营,径直单骑入了扬州城。
入城后,白有思径直来到了昔日踏足过的前大魏江都行宫、现大梁皇宫前,打量了一下这座可能是曹彻经营最多的一座行宫,确认自己不是记错,而是事实上这座行宫远超邺城行宫以后,便忽然转身,将一顶准备进宫的华丽轿撵拦下。
轿撵的主人和周围扈从、使女们还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发怒的时候,白有思抱着长剑从容一礼:“大明靖安台总管,黜龙帮暂署龙头白有思见过阁下,受萧梁国主之邀,前来平乱,还请阁下帮忙通报。”
那人还在发懵,只见一只十余丈的辉光威凤光天化日在自己身前腾空而起,飞到空中碎开,宛若白日放了个烟花,立即引得扬州全城内外一起来看。
然片刻后,这名南梁贵人果然好像反应了过来,竟扔下轿撵,踢飞木屐,一手扶着自己的发冠,一手拎着宽松袍子,不顾一切往皇宫内奔去,一边跑,一边还放声大喊:“祸事来了!快告诉国主,北人又打过来了!”
这还不算,随着此人一声喊,皇宫前的“天街”上,商贩百姓,使女扈从,一起乱窜,喧哗乱起,真真如被人打到皇宫前一般。
饶是白有思自诩从容镇定,此番也下定决心,要与南梁君臣斗智斗勇,不顾艰辛自行开创一些局面,以此换来黜龙帮稳住局面休养生息一年的机会,此时也不由目瞪口呆,甚至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PS:感谢覆汉新盟主天帅老爷……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