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姜云音在军中树立威信,犹如军师般的存在。
直到正月初一前两日,姜云音才收到傅明洲的回信。
她之前离开青城时书信让叶隐送去给他,信中内容亦很简洁,表明战事紧急,她要奔赴战场,恐无法如约出席登基大典,让他只管在帝都管理好朝政即可。
经过慕容宏一事,她心底里对傅明洲是服气的,只觉得两人之间的羁绊难以言喻的加深了。
他身子羸弱,由他处理朝政,她在前线战场,最为合理。
她相信他会认可她的安排。
傅明洲的回信更是简短,不过短短两句话:登基日期不改,正月初一后陛下乃大梁女帝。
姜云音轻笑。
这般回复果然很傅明洲的做派,她读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不将登基典礼延期,是认可肯定了她这个“君主”,他将在正月初一,昭告天下,她是大梁女帝。
叶隐又递过来了一个玄青色的锦囊,道:“王爷说,陛下若遇难以抉择之事,可打开锦囊,或许能为陛下排忧解惑。”
姜云音欣然收下这带着檀香的玄青色锦囊,心里的安全感和底气更足了一些。
似傅明洲那般的谋士,锦囊里必有妙计。
不过安全感有余,她亦被这锦囊激起了好胜心,又有了同他下棋博弈的心态。
她有信心,定不能不打开锦囊,大获全胜。
叶隐没走,又道:“陛下,王爷还有一句话口信,让我带给你。”
“什么?”
“王爷说,那下了半局的棋他还留着,难得棋逢对手,望陛下早归,一较高下。”
姜云音眼底似泉水涓涓,心底暖意流淌,她颔首答道:“好,我知道了。”
他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等她平安归来。
大年三十夜晚,将士们饮酒庆祝,在营地吃了顿团年饭。
饭后,喝高了的左缜忽然想起了什么,直呼有东西要给姜云音,拉着她去了营帐。
他在他那些行当箱里翻了翻,终于找出了他念叨过无数次,之前本能要给,又因为置气没给的遗诏。
他递给姜云音,微醺的酒意让他显得亢奋激动:“喏,这便是先帝的遗诏,明日是陛下登基称帝的日子了,这个遗诏该交给陛下了,交给陛下……唔……臣对先帝的嘱托便完成一半了!”
姜云音接过遗诏,左缜也不在营帐中逗留,挥一挥衣袖,又去营帐外和将士们饮酒了。
姜云音拿着遗诏在桌案旁落座,借着案上的烛火仔细阅览遗诏。
遗诏内容非常官方,中规中矩地几句话,看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姜云音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会是最有可能接近到真实的任长庚的机会。
她想看看,他会不会以外祖父的身份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然而没有,这遗诏里,全是读不出任何情绪的传位话术。
她叹了口气,拿着遗诏起身,而当遗诏盖在烛火上方,她却无意中发现了异常。
……这遗诏是夹层,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另一张纸。
姜云音没有犹豫,她将遗诏靠近烛火,烧开一侧没有文字的边缘,顺利取出了里面的纸张。
里面还有一封信,字迹和前边传位遗诏的截然不同,这封才是任长庚的亲笔。
她看到“吾孙亲启”四个字,鼻子发酸,霎时红了眼眶。
【得知吾孙幸存,吾心甚喜,可惜吾时日无多,撑不到与孙儿相聚那日,望孙儿勿怪,吾愿将所有赠与孙儿,只愿吾孙此生平安喜乐,吾孙若无治国之才亦无妨,可事事请教摄政王,安心依靠左亲王,他们随吾出生入死打下江山,定能成为孙儿的左膀右臂。
吾戎马一生愧对家人,如有来生愿为农夫白丁,不管天下,唯顾小家,粗茶淡饭,儿孙满堂,方能伴孙儿和家人成长,护尔等周全。
吾此生还有一憾,未能寻到名医治好明州,明州本是麒麟儿,奈何福浅命薄,吾归去后恐无生意,吾甚了解明州,故将遗诏交予左缜保管,明州心思敏锐,定伤神吾之猜忌,为自证清白会竭力辅佐孙儿,不再寻死,望孙儿妙思,留明州于世。
祖父任长庚绝笔。】
姜云音读完,已是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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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难怪傅明洲对“信任”有种近乎魔怔的偏执。
他的心结来自外祖父。
她将遗诏抱在胸口,试图去感受任长庚存在的痕迹。
泪水滴落砸在手背上,温热的感触,像是亲人穿越阴阳时空,覆盖住她的手背。
她不再执着于某些答案,内心深处某块空白的地方已被填满。
如有来生……
如有来生。
正月初一,大梁昭告天下,惠安帝任长庚病逝,其外孙女姜云音继任帝位,成为大梁第一位女帝,震惊中原。
而后边关将士得知女帝便是军中军师,女帝御驾亲征,士气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