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蔺赴月懂他的顾虑,重新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知道了。”
“进去吧。”
一句话没头没尾,打得蔺赴月脑中发懵,她茫然无措地“啊”了声,眼睛被水汽氤氲得有些潮漉漉的。
裴江羡没看她,有条不紊地将大锅里的水舀到桶里,又将水桶提进帐子里,随后一阵水声,似乎是倾倒进了更大的容器里。
如此往返几趟,他额角已是隐隐有汗。
再看向蔺赴月时显出几分疲乏的疏懒,“水有些烫,你自己兑了凉水再洗。”
说罢他提步往更远处走了一截,垂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子。
浓沉夜幕下,四周一片黑暗寂静,他就站在月亮清晖下,淡得好似一道挺拔的树影。
明明干的是生杀予夺的差事,慢条斯理卷袖子时却很清隽贵气,甚至称得上温润如玉。
蔺赴月猜这就是世家自小培养出来的气度,将他身上的血气冲淡了不少。
蔺无杳曾说他文可登阁拜相,武可上阵杀敌。
蔺赴月听多了他抄家杀人的传闻,对这话多少有些不信,这一刻却对他的气韵有了实感,的确是一个可文可武的人。
她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略带不解地掀开帐子,这一看,便愣在了当场。
帐子里横架竹竿挂了一张帘子,挡住了进出时的视线,而帘子后则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木桶,里头蓄了水,热气像云雾一般缭绕升空,半停在帐顶。
桶边还放了凉水和热水,供她自己调温。
蔺赴月心头一震,没想到裴江羡居然如此细心,瞧出了她的不自在。
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在家时日日沐浴焚香,光是洗澡都要用十几种花瓣香料。
但自从地动以来,她一直奔波忙碌,身上每每忙得汗津津的也没法清洗,白日里心思不在这上头还好,一到夜里就总是睡不着。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时候再兴师动众未免有些矫情,所以她一直隐忍不说,也在心底强迫自己接受。
只是偶尔难受地扯扯衣裳抹抹袖子,却没想到居然被人发现了。
这人还是裴江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