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槐娘几句话十分清晰地讲了来龙去脉,但是关璀却知道她话里大约不尽详实,当下却也不想多问,想着反正也要回阆中了,到时候当面问问阿娘便是了。
想到快见到阿娘,关璀眼角也不自觉带上些欢喜雀跃,又生出些许愧疚,阿娘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别院,偶尔在祖宅住着也是一个人,平素也没有往来交好的姊妹,而自己又是各处乱跑不着家,也不知道阿娘会不会偶尔也会感到孤独?
阿璀觉得自家阿娘是最朗然大气的女子,虽然隐约自家中仆从口中知道,似乎自阿父去后,阿娘便越发沉迷读书治学,也越发沉寂下去,仿佛余生便只有这么件事情了。故而许多时候,不知道她的人都觉得她就只是个丧夫十数年深入简出的可怜女子,便是家中许多仆从也都以为自家主母便是这般不重外物外事的寂然性子。
但阿璀却知道自家阿娘性情朗阔,常人不及,她的思绪纵横在书山籍海,贯通着古今,她的文思每一时每一刻都灵动得如山间泉水。
而最让阿璀叹为观止的是,阿娘于律学一道的精通,这也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
贺家数代之前也曾出了位律学大家,便是前朝初期有名文华公贺襄,后来贺家一脉传承几代都以律学见长,以至于前朝末期政律失序,律学没落,几乎再无大家,以至于后来提起律学传承,众人首先想起的便也只是早已没落的贺家。
贺家这两三代以来,似乎除了早早亡故的外祖父便再没出现过精于律学之人,而至如今,似乎只有阿娘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只是阿娘受女子身份所限,被困于家宅后院,即便祖父通达,如今的关家也从不会限制她的脚步,但终究时代之局限,她作为女子又能走多远呢。
所以纵使满腹经纶才略,她却从不想显名,甚至这些年还越发刻意低调了下去,她想要的,只是不被外界所扰的放飞思想着书作文的自由。她甚至都不曾想过她的文章她的理论能给外界多大的影响,她只想走那一条无人所扰的自己的路。
贺槐娘见关璀沉默,也不清楚她还有何打算,便开口询问道:“天色见晚,我们该下山了,娘子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关璀摇摇头,该收的都已经收了,她倒是想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打包带走,但谁能做到呢?
贺槐娘仿佛明白她心里的想法,道:“娘子放心,这里即便没人住也不会破败,会有人定期来洒扫归置的,娘子若有闲时偶尔来住住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