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刀山是真的刀做成的山,下火海,是真的一个大火炙烤的铁板,只要能过,就可以出矿洞了。
这个案子要追溯到嘉靖二十一年起,那时候东南闹起了倭患,而这些个权豪们,四处抓人,到了嘉靖四十年,倭患渐宁,这些权豪们,开始开设赌场,赌徒被抓进矿山里,旁人还以为这人被追债的给打死了。
这些家伙,养着无数的打手山匪,抓人采矿,挖的是银矿。
案子的爆发,庞贝鹏在福建执行清丈还田,清丈的吏员被掳走了一人,后来又有吏员在田间地头清丈被掳走,这引起了庞贝鹏的警惕,吏员去清丈,可不是一个人下去,多数都带着三五个衙役一起,等闲不该出事。
在万历六年二月,一群矿奴揭竿而起,从矿洞里逃了出来,而这里面就有一名失踪的吏员,也是这名吏员,带着矿奴们,冲出了矿洞,将这个浓疮彻底戳破。
触目惊心。
“先生看看吧。”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冯保,张居正拿到了奏疏,看完之后,怒气冲天!
当廷臣们看完了奏疏之后,无不惊骇,上一次让他们如此震惊,还是兖州孔府在山东作的孽,孔府在山东地面不当人,朝士们大抵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山东响马多这件事,朝臣们都十分的清楚。
而这一次的矿奴,让廷臣们瞠目结舌。
如此无法无天,如此明火执仗,连大明清丈的吏员都敢掳走!
出海多闽人,如果能够好好活下去,谁会愿意选择出海?
“欺天了!发兵吧,陛下啊!”谭纶将奏疏传给了曾省吾,他已经满怒了。
平倭的过程中,谭纶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间悲剧,所以他的性格也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喜欢诉诸于武力,倾向于激进,因为他看到了人间的苦难。
兖州孔府让人给狗送殡,和这个福建权豪抓百姓入坑洞挖矿,一样的恶心!
这是真的欺天,这清丈还田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圣旨,是陛下表达对张居正新政的支持,掳走大明清丈吏员,这根本就是违逆圣命的谋反!
“已经发兵了。”朱翊钧回答了谭纶这个问题,庞贝鹏要想把清丈还田推行下去,就必须要下死手惩治,否则清丈还田的吏员还要被掳走,那就没有人执行庞贝鹏的命令了。
当下大明各地的巡抚,一个个都变得暴虐了起来,连老好人潘季驯,都开始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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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鹏在奏疏里已经说明,查到了谁家就查抄谁家,这个案子,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这涉及到了庞贝鹏在福建做巡抚推行政令的根本,如果不查到底,这些个遮奢户,还以为他庞贝鹏怕了呢。
李佑恭再俯首说道:“陛下,臣从北衙到南衙,再从南衙到吕宋,再前往琉球,臣这一路上,就琢磨出几个字来,争吵无用,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认知、立场和利益下去思考问题和表述观点,没有必要争吵。”
“陛下已经反复下旨说明了为何要清丈还田,臣一阉宦小人都知陛下振奋之心。”
“不教而诛谓之虐,教而不化冥顽不灵,当诛。”
李佑恭作为使者出京,自然要结合自己的亲身体会,去给陛下一些参考意见,决策的还是陛下本人。
“传旨庞尚鹏,把这些蛀虫清理干净。”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他做出了决策,即便是激进的谭纶和李佑恭不说,他也会如此的抉择。
本来该劝仁恕的张居正,玩忽职守,根本不劝仁恕,一句话也不说,任由陛下使用暴力。
培养暴力、掌控暴力、合理的使用所掌控的暴力、不让暴力失控,是君王的必修课,是君王必须要掌控的能力,很显然,陛下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威罚,什么时候应该庆赏,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陛下的貂养的很好,陛下的无羽箭也射的很好。
王崇古看完了奏疏,连连摇头,这帮势要豪右赚钱的方式,王崇古是不认可的,他干的最缺德的事儿,是抽空了宣大长城的工程款,但他发财的地方在草原那一万两千顷的草场。
“陛下,这些遮奢户把人抓去当矿奴,甚至不是为了那些白银,而是为了享乐。”王崇古站在势要豪右的立场上,分析了他们的动机,不是为了谋财,只是为了害命,作为大明遮奢户的代表人物,王崇古更清楚他们为何如此。
王崇古的儿子王谦,他的乐趣也和别人不同,王谦的乐趣是收买,探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满足自己的窥探欲的同时,建功立业,为自己九族的命,奋斗不息。
“享乐,大司寇所言有理。”朱翊钧再次翻动庞贝鹏的奏疏,确定王崇古的说法是对的,大明的银矿品质很差,这种把人往死了玩的矿场,存在原因,不是为了那些银子,而是为了欣赏小民临死前的挣扎。
物质极为充足的时候,享乐的阈值会越来越高,普通的刺激已经不能让他们感到快乐,对他人施加生杀予夺,就变成了一个理所当然之事。
张居正不由的想起了陛下当初问过的一个问题,打一拳三文,打两拳五文,打死了二两银子,从小如此长大的肉食者们,在他们眼里,人不是人,只是一个物件罢了,人在这个过程中,被完全物化。
这大约就是礼崩乐坏的根本原因,人不是人,人要遵守的礼法就不存在了。
陛下对文官抱有成见,对遮奢户也不是很待见。
但是陛下从来没有把文官不当成人看待,连周良寅、邹元标这类的贱儒,陛下都会给些机会,周良寅甚至成了侯于赵第二,垦田垦的那叫一个扎实;
也没有对遮奢户区别对待,那万文卿可是江西豪强子弟,就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