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强烈的求生欲

“谭尚书不是跟大司寇有间隙吗?当初大司寇入京提领京营,京营武备不振,大司寇从西北提举武将,谭纶应卡住不肯批复,最后闹得满城风雨。”范应期还以为自己称呼不对,不应该叫大司寇,应该叫谭尚书,或者直呼其名叫谭纶。

毕竟王崇古和谭纶的矛盾,人尽皆知,张居正在朝,还能压制,现在张居正离朝了,王崇古得势就在眼前,提前张罗着对付谭纶就是。

“你怎么不说党同排异,张居正走了,把他的张党也一起做掉?”王崇古的眼神更加冷厉。

“这张先生刚刚离朝,要不等一等?”范应期不明白王崇古究竟是什么意思,试探性的问道。

王崇古俯下身子,手突然掐住了范应期的脖子,而后开始不断的用力,王崇古长期在西北经营戎政,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环刀玩的出神入化,玩大环刀的人手劲儿都小不了。

王崇古掐的很用力,范应期挣扎着脸都憋红了。

“爹!再掐就掐死了!”王谦人都傻了,赶忙上前,阻拦王崇古下死手。

王崇古猛地将范应期掼到了地上,才吐了口浊气,看着范应期,眉头紧蹙的问道:“范应期,你是打算做张四维吗?到通惠河畔做个吊死鬼?”

“大司寇饶命,大司寇饶命啊!”范应期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缓了过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王崇古满是嫌弃的说道:“我看你是蠢,日后这种话,万万说不得,最好在心头就没有那个念想,明白吗?”

“你蠢,不明白,我来告诉你为何不可。”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突发恶疾,住到了解刳院,结果大司马也在,你猜陛下会下旨救大司马还是我王崇古?”

范应期眉头紧皱的说道:“都救吧。”

“都救,但是两个大医官,陈实功和李时珍,都会到大司马的病榻前,我这儿能分到两个御医就不错了。”王崇古嗤笑的说道:“亲疏有别。陛下对大司马那是关怀,生怕大司马磕了碰了,我就是陛下的臣子而已,这便是差别。”

“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吗?”王崇古再问。

范应期摇了摇头。

“果然极蠢,你要攻讦大司马,就是攻讦张党,攻讦张党,就是反对新政,你怎么不去把西苑宝岐司、广寒殿点了呢?咱们全都诛九族,还快点。”

“你想死,别连累整个晋党?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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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坐定,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应期,非常不满的解释着,自己为何气到要亲自动手,甚至差点把人杀了,张居正是离朝了,不是死了。

对于陛下而言,十岁登极时,国家风雨飘摇,张居正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底蕴,把大明经营到眼下这个地步,那是再造大明的功绩。

攻讦大司马,陛下一定会以为这晋党要火烧西苑,不把整个晋党连根拔起,他王崇古跟范应期的姓!

“范应期,我再说明白点,张党是张党吗?不,张党的根儿是帝党。”

“元辅的儿子入了皇家格物院,摆明了不想参与政事儿,张党不是张居正的朋党,是陛下的帝党,张居正离朝,目的就是把张党还给陛下,你攻讦张党,就是在攻讦陛下啊,你是真的不怕赵梦佑和戚继光,领着兵把你家给踏平了吗?”王崇古把事情解释清楚和明白。

张居正在政治上有且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陛下,张居正的一切,都是要留给陛下的,而且也在那么做。

“我明白了。”范应期诚惶诚恐的说道。

王锡爵略显有些失望,王崇古已经被张居正给打怕了,哪怕张居正离朝了,只要张居正还活着,王崇古就不敢反对新政,这让王锡爵非常的失望。

浑水才好摸鱼。

葛守礼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和王崇古聊起了朝中的大事,张居正丁忧夺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代表朝政停摆,相反运作良好,主要还是九月京营出征全宁卫。

打还是不打?晋党内部要统一声音。

一直到日暮时分,葛守礼才带着范应期和王家屏离开了,而后王锡爵等人也离开了王崇古的家宅。

“恭喜父亲,过了这入阁的最后一关。”王谦十分真诚的说道。

王崇古则是看着王谦,满是怀疑的说道:“儿呀,你不会是要把你亲爹送到刑场,才肯罢休吧?不会吧?难不成我默许了范应期的做法,你就要把我送到刑场去?”

“有这个打算来着。”王谦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亲爹也不是不能办,张四维还是王崇古亲外甥,王谦不照样下得去手?

“来人,拿我的大环刀来!”王崇古气急。

“爹!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王崇古气急怪坏的说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你也是我儿子,老子今天就是要清理门户!”

王崇古真的是被气懵了,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孙子,这个独生子,不要也罢,的确,他王崇古的确是条大鱼,朝臣们盯着也就算了,他亲儿子整天盯着他,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

“爹,你消消气啊!”

“逆子,吃我一刀!”

王崇古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父亲,王锡爵今天来,就是探父亲口风的,那范应期也不是真的蠢,就是故意卖蠢而已。”王谦为老爹分析着刚才的局面。

“我教训范应期,是因为范应期是咱们晋党的人,是自己人,看似说范应期蠢,不过是说王锡爵蠢罢了。”王崇古嗤笑了一声,王锡爵听懂了,但是不认同。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王锡爵想看看这新阁臣的政治光谱,而范应期可不是个蠢货,光收银子不办事的范应期、王家屏,绝对不是不懂朝中局势的蠢材。

葛守礼憨直,可是范应期是个人精,突然说要攻讦谭纶,就是在试探。

王锡爵在试探,范应期同样在试探。

范应期犯蠢,是葛守礼要试探王崇古,葛守礼老了,晋党迟早要交出去,那王崇古就是不二人选,没有比王崇古更合适的人了,可王崇古入了阁,会不会拉着晋党一起向地狱狂奔,葛守礼自然要看看。

朝堂的政斗是个零和博弈,在严酷的斗争中,一方获利,必然会有一方受损。

所以,身在这个最大名利场里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打自己的小算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连亲生父子都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名利场,焦竑和张居正这类的人不喜欢,那是真的不喜欢。

万历五年六月初三,大明的朝会如常进行,朱翊钧整理好了自己仪容仪表,等待着净鞭三声响后,朝臣们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