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谦去格物院吧。”张居正并不认为王谦是个坏人。
在政治倾轧中,为了保证自己活命用的手段而已,政斗和战场一样,赢家通吃。
如果是张四维一把火把皇宫给点了,把皇帝给烧死了,李太后下懿旨让潞王登基,而后让张四维入阁,张居正的下场不会比张四维好到哪里去。
在一个零和博弈,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而且王谦为了自保,对张四维下的那些手段,缺少证据,王谦的手脚实在是太干净了。
让王谦去到格物院,这孩子就不用继续做坏人了,谁天生想当坏人?这个年纪中了进士,哪个不是一腔热忱,要将这蝇营狗苟的肮脏朝廷,变成朗朗乾坤?
但是这走着走着,人就慢慢的变了。
“能去吗?”王崇古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到格物院里,做个算学博士,远离倾轧。
“当然,会试之前,陛下就说过了,王谦是个聪明人,而且对算学很有兴趣,即便是不去格物院,也可以去毛呢官厂做个大把头,把做生意的门道摸清楚。”张居正十分明确的告知了王崇古,大明皇帝真的这么说,也这么做。
只要王崇古还是聚敛兴利的臣子,朱翊钧没有理由对王崇古动手。
“陛下确实这么说过。”万士和喝了口茶,看着王崇古非常明确的告知。
这不是张居正在耍手段,这矫诏之罪,那可是谶纬的谋反,陛下说的话,是不能随意曲解,更不能随意更张的。
万士和听到了,陛下确实有回护之意。
大家都是这官场上斗了半辈子,斗到了文华殿上的廷臣,其实都非常清楚,官场是天下最大的名利场,在这个名利场里,就是强如张居正,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前前礼部尚书陆树声,就是张居正看走了眼。
王崇古沉默了下来,春风吹过了玻璃窗,将茶烟吹散,而王崇古却释然的笑了笑,摇头说道:“儿大不由爹了,他有自己的主意,哪怕是我把他送到了格物院或者官厂,他志不在此,怕是还要想方设法的到都察院去。”
“投不了全晋会馆、全楚会馆,他可以去找海瑞,把自己那套外室反贪兜售一二,海瑞必然会提举他,拦不住的。”
朝堂之上,连张居正都不能一手遮天,既然王谦打定了主意要走这条路,那便让他走走试试,撞得满头是包,就知道改悔了,王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即便是王谦出了什么意外,王崇古也不会绝后。
“那就依大司寇所言。”张居正点头,略显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个外室反贪,到底是怎么个做法呢?”
王崇古笑着说道:“这城里走街串巷,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三姑八婆,尼姑、道姑、卦姑、媒人婆、接生婆、挽面婆、舂米婆、洗衫婆、担担婆、食奶婆、姑仔婆,这走街串巷的,从她们手里就能找到这外室所在。”
此言一出,连张居正都喝了口茶,他似乎误会了,王谦可能真的是那种天生适合官场,坏到流脓的那种人,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思路吗?
这三姑八婆,只要是外室,都要接触到,这稍微问两句,那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这外室反贪,最难找的就是找到这个外室,很多京堂朝官养外室,那都是事发了,要么被正室给知道了,要么是外室生了儿子,不甘心这么不明不白,哪怕是让孩子做个庶出,也要登堂入室。
但王谦,真的是个读书人,坏的心肝脾胃都是黑的。
万士和听完,呆滞的说道:“令郎,果然在此道很有天赋啊。”
此子颇有酷吏之资!
当酷吏那也是要天赋的,若是没点天赋,当酷吏是要被人玩死的,显然王谦这个家伙,有酷吏之资。
“三姑八婆的嘴最是碎碎念了,但是也不太好让人开口吧。”张居正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三姑八婆就是知道,那对紧要人物,必然是三缄其口,怎么可能轻易透露出去呢?
“三姑八婆招人嫌,三教九流下九流,她们奔波是为了什么?为了生计,为了钱。她们最怕的是什么?卷到这朝堂的斗争里,死的不明不白,若是有个机会,说出去秘密,就可以直接远走高飞,很多人都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王崇古面色复杂的解释了如何让三姑八婆开口。
他见过儿子的手段,白银开路反而是下乘手段,最多还是利用人心,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王谦在收买那些张四维的佣奴时,总是能够精准的将其收买。
张居正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因为只要找到外室,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了,京堂百官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让外室把持那些个买卖,自己清清白白,这些个外室,大抵就是个账房的存在。
有些不方便直接送钱,打听到了道儿,就送珍奇给这外室,这看似是绕了一个圈,但其实并没有绕圈。
这都是心知肚明的玩法了,真的要收钱办事的时候,这进京办事的外官、经纪、买办、掮客们,才能知道这外室究竟是何人,而且能搭上这条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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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外室,等于抓到了这个京堂官的命。
“等殿试之后,就让他走马上任吧。”张居正选择了妥协,让王谦闯一闯就是,他思虑了半天说道:“大司寇啊,让王谦一定注意安全,把人给彻底惹恼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