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路过的巴黎市民对此毫无敬意,愤怒的人群聚集而来,不止教堂遭到洗劫。在疯狂掠夺之后,他们还继续蹂躏巴黎大主教的驻所,并顺路攻击了其他教堂,撕毁皇室徽章,甚至连耶稣受难像也没能逃过厄运。
去年,不死心的公爵夫人来到法国西部,试图效仿18世纪90年代的旺代叛乱发起暴动。但是响应她的人寥寥无几,身在巴黎的保王党头面人物都在劝她不要冲动。夏多布里昂先生甚至亲自去了一趟马赛,恳求她等待时机。
但是公爵夫人一句劝都没听进去,结果便是行动计划成了一场闹剧,想象中声势浩大的起义并未出现,浮现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场最多算是小规模骚乱的行动。甚至于她本人也在11月被捕,之后又被七月王朝政府揭露了她婚外怀孕的丑事,她的名声全毁了,保王党的最后一点火星也被掐灭。
我看巴黎市面上保王党报纸的意思,他们目前对于这位领袖兼不守天主教道德妇人的愤怒,还要盖过对现政府的。我们的人收到情报,说路易菲利普现在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保王党人继续行刺,相反的,他有点担心贝里公爵夫人会死在保王党人手里。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打算等到贝里公爵夫人生产之后,便找个机会将她偷偷送到国外去,省的让自己被阴谋论者猜疑为谋杀这位小妇人的真凶。路易菲利普甚至都不认为放走贝里公爵夫人是纵虎归山,没有道理认为他因为几个小刺客大动干戈。”
路易跳出局中,就连思路也顺畅了不少:“如果是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保王党确实远不如共和派的威胁大。现如今在巴黎周围的波兰流亡者有6000人,德意志有4000人,除此之外还有意大利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等等。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全是共和主义者,而且还经常参加共和派举办的活动。如果他们与巴黎的共和派串联,那可比保王党的威胁大多了。”
“说的没错。”亚瑟用手指比作一把手枪,学着大仲马的样子吹散‘枪口’的硝烟:“而且共和派里面的疯子可不少,至少远比保王党里面的多,这帮人远比当年的十字军狂热,而且不少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咱们俩不就认识一个吗?”
路易豁然开朗道:“所以路易菲利普才会驱逐马志尼的青年意大利?大伙儿都以为他是受不了来自奥地利宫廷的压力,但现在看来,驱逐青年意大利最多是给奥地利人送个顺水人情,本质上来说,他是为了削弱共和派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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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路易不免又为马志尼这样一位曾经并肩作战的烧炭党同志惋惜道:“可怜的朱塞佩,他还以为法国政府会在他发动起义的时候派出援军呢。现在看来,他多半被路易菲利普耍了!”
“也不一定是被耍了。”亚瑟建议让路易多往好处想一想:“如果他们起义成功了,我觉得路易菲利普多半会慷慨的发送援军。但如果他们失败了,那大伙儿就纯当之前的承诺是放屁吧。”
路易听到这话只觉得胸中充满了悲伤的情绪,他们今晚原本计划要去见加里波第等人,在事先知道他们的行动必然失败后还要强装高兴激动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不过,这种悲伤倒也不是独属于意大利人的。
巴黎在任何时候都有上万个流氓准备推翻现政府,他们嘴中高喊着:共和国万岁,帝国万岁,君主万岁等等口号。
而在这些人休息的间歇期,无政府状态会占据上风。而在一段时间之后,又是另一种政治目标占据优势,巴黎以此为代价使一些人的野心、仇恨和贪婪得到了满足。
他陡然间又想起了维多克的那句名言。
――我以前说过,我现在再重复一遍,并将不断重申到恶心为止,所有革命都来源于大人物的政治妄想和对可能被推翻的恐惧。统治者犯错是革命的序曲,中产阶级的领导地位是动力,而真正的力量,真正螺旋式地控制住或好或坏政府,并把它撕得粉碎的机器,是拥挤在污水沟里苟延残喘的那些人。
路易一想到这儿,他忽然又回忆起了凯道赛公馆爆炸案那晚亚瑟找上他的情形。
路易停下脚步,他的手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将他拦住。
亚瑟扭头看去:“怎么了?咱们得快点回去,梯也尔先生的牛排吃的再慢,时间长了也会惹来那群监视你的探子的疑心。你应该知道的,路易菲利普不仅不放心共和派,他还很不放心身为波拿巴派头面人物的你。”
路易望着亚瑟那张认真的脸,忽的开口道:“你那天和我说的,布列塔尼的农民,我能有幸见见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