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亚瑟听到格莱斯顿居然能问出这话来,不由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是因为他在伦敦大学接受教育的原因,在大学期间,亚瑟没事的时候就经常会去参加边沁先生举办的公开演讲。
而杰里米·边沁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牛津大学毕业生,他在演讲中除了会谈到他专精的法学领域以外,这位脾气率直到有些古怪的老顽童也经常会毫不留情的抨击几句他的母校。
就是从边沁的口中,亚瑟才建立起了对这个时代牛津教育的基本印象。
作为英国最古老的两所大学之一,牛津大学保留着相当浓厚的贵族与宗教属性,正如所有的欧洲教会大学所做的那样,牛津与剑桥都相当重视古典文学教育,或者更精确地说,他们非常重视古希腊与古罗马古典文学教育。至于不列颠本土的英语文学,则理所当然的被视为穷人文学,不被他们纳入教学范围。
除此之外,作为由教士们建立的大学,牛津和剑桥还保留有许多古老又呆滞的风俗。比如说,每个入学的学生都必须在宣誓国教信仰的《三十九条信纲》上签名,否则将不被允许入学。
虽然这个传承到今天已经越来越流于形式化的仪式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但是类似的一些教条到几近僵硬的规矩,以及生硬死板的校内上下级关系,却催生出了无数恶劣风气。
教授们对学生呼来喝去,高年级霸凌低年级,而在重重压力与相对富足的家庭条件的加持之下,自然也就催生了牛津校园酗酒成风、嫖妓成瘾、暴力横行的校园风气。
在边沁的嘴里,牛津培养出来的学生只有四种。
第一种是如他这样始终不肯融入并咬牙坚持到底的叛逆分子,这样的人虽然毕业于牛津,但是却以此为耻,牛津教育带给他们的除了一些知识以外就是赋予了他们无限的反抗精神。
第二种则是如拜伦勋爵那样的家伙,他们虽然同样富有反抗精神并同样厌恶牛津,但是在牛津的长时间学习还是让他们沾染上了牛津的恶劣风气。但与一般牛津人不同的是,他们并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行为,并以自身的行为怒斥牛津教育理念的虚伪。拜伦勋爵生前那一连串离谱至极的花边新闻,以及那一颗颗女士破碎的心,就是对这位十九世纪英国嬉皮士生活作风的最好说明。
第三种则是大部分牛津毕业生的常态,他们表面上仿佛接受了牛津的理念,在念诵《三十九条信纲》的时候,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大声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在公开场合时,这些牛津的模范生们会一个个表现的道貌岸然,仿佛世上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光辉正派的了。
但每逢夜幕降临,牛津镇上喧闹的啤酒馆和繁盛的娼妓产业已经说明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在私下没人的时候,他们玩的比拜伦勋爵还要花哨些,只不过他们不会在嘴上提及。而他们最终也会把这个习惯带到他们家族涉及的各行各业以及牛津剑桥毕业生云集的议会里。
至于第四种,按照边沁先生的说法,这种人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天真的傻子,他们真的被牛津大学里的各种格言、各项条例与所谓的古老传统给骗了过去,他们是最恭敬、虔诚的信徒,也是最好学、最上进的学生。他们经受住了牛津不良风气的考验。他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不过说到这里时,边沁先生很遗憾的表示,至少他在牛津求学时,还未曾见过这第四种人,这种人仅仅是存活在他的想象之中。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边沁的影响,当亚瑟第一次听见格莱斯顿的作风时,他难免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毫无毛病。
不过他转念一想,甚至就连伦敦大学都能诞生出埃尔德这样的奇行种,牛津偶尔招到个神经病好像也不是什么小概率。
况且牛津已经培养了一个像纽曼牧师这样的怪人,再多一个正派先生格莱斯顿实在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