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荣缓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回来那么早?平时你不是六七点钟才回家吗?说着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怎么才五点就回来了?”
张欣欣过去指着桌子上的纸:“说,你吸这个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你哪里来的钱?”
“我把摩托和自行车抵了,还有大哥大我也卖了。你回来得晚,回来就关着门看书,一早又去上学,所以你不知道。”
“爸,你吸上这个咱俩就都完了,你知道吗?这会毁了你毁了我的。”
“哎哟,别急嘛。”
“你吸上这个要是让单位的人知道你就会被开除的。”
“小事小事,老子爱咋咋滴,只要老子不耽误工作,他们就管不着。”
“这东西家里还有吗?”
“衣柜抽屉里还有两包。”
张欣欣把毒品拿出来,往厨房走,张光荣追着她骂骂咧咧跟过来,眼见她要把毒品全扔水池里,一把拉住她。
“这花我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要是倒了咱俩没完!”
“爸,你考虑过我吗?你这样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可以想法赚钱啊?”
“赚钱?你工作都快保不住了还怎么赚?”
“我可以去走货呀,可赚钱了,没两年咱家就发了。”
“走货?那是犯法,你想坐牢吗?我看你还是去戒毒所戒毒吧。”
“坐牢?你看北邱那些人,哪个坐牢了?赚了钱开加油站的开加油站,做酱油厂的做酱油厂,一个个活得比谁都好!”
“你要是再说,我就打110,直接抓你去戒毒所。”
张欣欣只是嘴上说说,不敢真的打,打了就全镇的人都知道她张光荣吸毒了,张光荣不要面子她还要,她不想影响以后读大学考公务员政审。但把毒品丢了她是敢的。她把毒品撕开一包倒进水槽,张光荣眼见保不住那两包毒品了,抬起手给她一个巴掌。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挡住了张光荣,张欣欣回头,“王旭?你怎么在我家?”
原来王旭看她进门,正准备走,听到她的叫声,立刻跑上楼,在门外看到了一切。他是知道张光荣吸毒的,他料想到迟早有一天张欣欣会知道这件事,但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知道。
王旭丢开张光荣的手,拉着张欣欣走了。张欣欣一个人走在前面,他慢慢跟在后面,两人一直在街上走啊走,冷风呼呼地吹着脸,有一丝丝刺痛,但她不知道此刻疼的是心还是脸,她感到害怕,像天塌了下来,那颗擎天柱突然就倒了。
王旭走上来拉着她的手,她感到一丝丝温暖,借着路灯灯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犹如暗夜里的光,照亮了她原本灰暗的生活。她愿意跟随他寻找光,在有光亮的地方生活。
王旭带她去许源家,许源是他们五人帮的老幺,爸妈都调到省城工作,他在三中上学,爹妈担心他转到省城跟不上,就把他留在这里读书,他自己一个人住。
“你就在这里住吧,什么也别想。明天我喊李善拿两套衣服给你。今晚我和许源就在旁边房间,有什么事你喊我。”
“嗯!”张欣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老是会想起在家里看到一幕。她以为张光荣已经有所收敛,戒赌了,没想到是从一个深渊跳到了另一个深渊,而吸毒这个事已经把她推向万丈深渊。现在的她已经万念俱灰了。
到运动会结束,张欣欣都住在许源家,王旭有比赛就去学校,没比赛就在许源家打游戏看电视,晚上王旭也都住许源家,不过他是和爸妈报备过他在许源家住的,对于许源,他爸妈自然是放心的,许源爸妈和他爸妈是同学也是同事,后来许源爸妈调到省城且常年出差,他们逢年过节也会喊许源到家来一起过,偶尔王妈妈还会做好吃的给许源送去。
冷静了几天,张欣欣提出来要回家,尽管张光荣不是个人,但他是她唯一的依靠,那里还是她的家。
他爸妈都是外省人,支边来了川山,在这里结婚生子,妈妈是上海人,张光荣跟着她去过一次上海,家的人看不上,不同意,说要找关系把她弄回上海,她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嫁给这个人。张光荣老家河北很偏远的一个农村里,父辈给它取名光荣,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光宗耀祖 荣归故里”,可如果取个好听的名字就能让他有出息,那中国首富应该是个取名的了。张光荣从小脾气不好,和家里关系不好,总是在外面打架惹事,后来和家里吵了一架,负气出走,在川山扎根,从此没回去过。张欣欣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亲戚来看她,她问过妈妈,为什么亲戚都不来看我们呢?妈妈说,没那么多亲戚需要走动的,亲戚和朋友一样,过着过着关系就淡了,唯一关心你的人只能是你自己,要是自己都过不好,那就真没人会关心你了。张欣欣似懂非懂地点头。现在想来,妈妈是有大智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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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