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着当然很想说错了。
但吕家人伺候了几代赵官家。
那里不晓得,赵官家们的心眼,都和针尖一般小。
当今这位更是以爱记仇而闻名朝野内外。
于是,他只好道:“陛下自是圣明……”
“只是,陛下所见到的,只是吏部的告身文字……”
“而告身文字,并不能真正讲清楚一个大臣的为人、私德与公德……”
赵煦点点头:“也是!”
“朕近来,常看吏部所藏大臣告身……尤其是那些先朝名臣,社稷功臣……”
“譬如说,相公之兄,故赠太尉、宣徽南院使、东平郡开国公吕惠穆公的告身、行状上的文字记述就很模糊,至少与皇考告知朕的的吕惠穆公事迹有极大出入!”
“惠穆公一生,为国受曲,可谓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其告身、行状上,却遗漏了太多惠穆公的功绩!”
吕公着听着,只觉脖子凉梭梭的,心中警钟狂鸣!
因为,他能猜到,先帝到底和这位陛下都说了些什么?
小主,
必然和熙宁变法的时候,他的长兄在朝中,暗地里和先帝打配合的那些事情有关。
譬如说啊……
当年王安石欲强推市易法的时候。
他的长兄,联络内外君子,欲要在朝上对王安石发难。
所有人众志成城,商议出了几乎完美无缺的对策。
然后……
然后,吕嘉问就偷了他长兄的手稿,送给了王安石,让王安石提前有了准备,得以在朝堂上,完美化解他长兄发动的攻势,让市易法顺利落地。
此事,如今是人尽皆知的。
但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第一:他长兄为什么要把他和其他人商量的对策,落到纸上,还白纸黑字,事无巨细的将所有部署,写的清清楚楚。
他长兄当时可是枢密使!
不可能连保密意识都没有!
第二:即使他长兄将所有事情都写了下来。
那为什么不好好保护?
反而要将之放到一个,随便什么吕家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
这不就是故意的,给人偷的吗?
可别说,他长兄不知道吕嘉问是个什么人?
那个时候,吕嘉问已经是王安石队伍里的了。
而且,市易法就是吕嘉问在主推的。
这两个疑问,连在一起,就指向了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就是,他长兄吕公弼当年在朝,是奉旨当的反对派。
是和文彦博一样的角色!
文彦博不干了后,接盘的就是他长兄吕公弼。
这两人在朝,既是为了制衡王安石的变法派,防止一家独大。
同时也是在给变法铺路。
这是赵官家们用的非常熟练的掺沙子套路。
通过这种套路,赵官家们得以掌握朝政,并根据需要做出取舍。
而官家此刻将这个往事重提。
其言下之意,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朕都知道!
朕也心中有数!
相公且自重!
很礼貌,也很委婉的劝告。
这就让吕公着有些坐蜡了。
吕公着迟疑片刻,还是鼓足了勇气,继续道:“陛下圣明!”
“臣的意思,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