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鉴宝记
这天早晨,鹏城百姓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全部增派守卫,行人只准进不准出。不等大伙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官府又贴出一份告示,宣称要在县衙外搭台,举办鉴宝活动。
鉴宝团成员多由老字号古董行的资深掌柜组成,其中名头最响的,是来自京城、素有“毒眼张”之称的张乾瑞。此次鉴宝,分文不收,如确实是宝物,只要持宝人肯卖,价格包你满意。
俗话说:盛世藏玉,乱世藏金。时下,义和拳闹得正凶,各国的洋鬼子也屡屡生事,能把宝贝变成易于携带的真金白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鉴宝活动一开场,还真有人捧来瓶罐瓦钵、金簪玉镯,请行家掌眼,辨别真伪。
一连呈上数十件,“毒眼张”那双眯成细缝的小眼睛就没放过亮。也难怪,大腹便便的鹏城知县迟大忠也坐在台上呢,好东西一旦落入他的法眼,十有八九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别说要钱,不被关进死牢就算烧了高香。
等到中午,毫无收获。迟大忠凑上前,请“毒眼张”移步后堂用餐,这位张爷乃是慈禧太后老佛爷派来的,他不得不小心伺候。
“毒眼张”没应声,小眼睛却瞬间睁大:“快,快拿过来。小心,别摔了!”
循声望去,一只脏兮兮的破碗映入了众人的眼帘。破碗的主人,是个蓬头垢面、夹在人群中瞧热闹的老叫花子。
迟大忠不由得心生嘀咕:难道,叫花子讨饭用的行头也是宝贝?愣怔之际,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捕快秦大头已跨前一步,呵斥老叫花子滚远点。谁料,“毒眼张”快速站起,扬手赏了他一记耳光:“不识货的东西,应该滚的是你。滚!”
秦大头被抽得眼冒金星,讪讪退后。“毒眼张”接过破碗,轻轻擦去污垢,禁不住连声赞叹,问老叫花子卖不卖?
老叫花子被问得发蒙,随即嘿嘿笑说:“这是我从野地里捡的。大人要是相中了,给我换只新碗就行。”
“迟大人,劳烦你送他十只新碗。”
“毒眼张”惊喜不已,又掏出五十两银票递给了老叫花子。想必老叫花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竟兴奋得手舞足蹈,连新碗都没要便直奔勾栏院,逍遥快活去了。
跟随“毒眼张”走进后堂,迟大忠仍一头雾水,猜不透那只破碗究竟哪儿值钱。
“毒眼张”得意地笑笑,手一松,破碗落了地,当场摔得稀巴烂:“这叫破小财,钓大鱼!”
迟大忠似乎琢磨出了名堂,问:“张大人,你说的大鱼是……”
“不该问的少打听。”“毒眼张”冷脸回道,“通知你的手下,胆敢放一个人出城,可别怪我在老佛爷面前不说好话!”
听此口气,迟大忠心头愤愤不平,暗暗嘀咕:毒眼张啊毒眼张,别以为你是鉴宝断玉的高手,老佛爷多瞧你一眼就牛气烘烘,不知天高地厚。本官虽是正七品,官衔不高,可总比你无官无品强吧?再说,本官有三条命,还怕了你不成?
尽管心里不服,迟大忠还是吩咐秦捕头巡查各个城门,遇有擅闯者一律下狱,大刑伺候。秦捕头得令,捂着热辣辣的腮帮子出了县衙。
听闻老叫花子的一只破碗都卖了五十两银子,全城百姓纷纷翻出陈年旧物,如潮水般涌向县衙。接下来的几天,鉴宝团成员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却再没发现有上佳物件。
这日午后,“毒眼张”眉头紧蹙,一个劲地嘟囔:“我们出手大方,大鱼也该露面了。莫非,它不在鹏城?”
迟大忠拱拱手,说:“张大人,能否透漏一点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你这么捂着掖着,下官也帮不上忙啊。”
“事关重大,岂能泄密?”“毒眼张”斜眼瞥着迟大忠转了话题,“最近几天,有没有人离开过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