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市半平太率先问好。
后藤象二郎毫不领情,冷冷道:
“想必你也听说了吧?长州军被仁王打得丢盔弃甲,大败亏输。”
“……”
“你一直坚守的‘尊王攘夷’的理念,纯粹是个笑话。纵观历史,每当天皇和公卿骚动,必定天下大乱,保元平治治乱、南北朝之乱,哪一次不是因为朝廷贪恋权力,导致哀鸿遍地民不聊生?”
“……”
“至于‘攘夷’,更是荒谬。长州在下关战争中的惨败,已经证明跟西洋人开战,是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情。”
“……”
“武市半平太,你也差不多该认输了吧?你的理念以及你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早日认罪,对你我都好。”
这一回儿,武市半平太没有再沉默下去。
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我问心无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主公,为了土佐。”
后藤象二郎闻言,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即做出回应,重重地冷哼一声。
“好一个‘问心无愧’啊!”
“一年多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你只顾着‘问心无愧’!”
“说白了,你只顾着自己!你何曾想过其他?!”
毫不留情面的这一番话语,直接硬呛了回去。
“……”
武市半平太未作回应,沉默不语。
后藤象二郎换上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把话接了下去:
“哼,你这家伙可真是绝情啊!”
他一边说,一边扫动目光,环视武市半平太的牢房。
“你有松软的榻榻米可躺,有热腾腾的饭可吃,就连便溺都有专人伺候。”
“在你舒服过活的这段日子里,你的那些同伙如陷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
“有不少人因无法忍受拷问而咬断舌头,试图自尽。”
“哼,他们可真是笨啊,以为把舌头咬断就能一了百了。”
“恕不知,咬舌自尽可没那么简单。”
“要么是将半截断舌吞进喉中,噎死自己。”
“要么就是用喷出的鲜血来呛死自己,亦或者等上片刻,待流尽鲜血后失血而亡。”
“那几个尝试咬舌的人,全都被我们救活了过来。”
“啧啧啧,真可怜啊。”
“不过,他们还不算是最可怜的。”
“所有受刑者中,就数冈田以藏最惨。”
“他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实讲,在看见冈田以藏如今的这副惨状后,饶是铁石心肠、对你们恨之入骨的我,也不由心生怜悯。”
“喂,冈田以藏是你的得意门生,不是吗?”
“我听说你对那家伙一直关爱有加。”
“不仅收他为徒,而且还亲自出资供他去江户留学。”
“在组建土佐勤王党后,你也总是委以重任。”
“只不过,你交给他的任务,全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后藤象二郎说着在喉间比了个“斩首”的手势。
“你对冈田以藏是何感情,我暂不知晓。”
“反观对方,他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每当自己快捱不住时,他就会反复呢喃‘武市老师’、‘武市老师’。”
“他视你为自己的唯一支柱。”
“依我来看,这世上最虔诚的信徒也不过如此了。”
“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罪?”
“武市半平太,只要你交代一切,你的这些同伙就不用再受罪了。”
“听呐,就在此时此刻,你的无数同伙饱受煎熬,一心想着求死。”
“只要你一句话,这些惨叫、呻吟,马上就能停下。”
“无辜者立即释放。”
“有罪者就地正法,给他个痛快。”
后藤象二郎的这番话语,算是给足了台阶。
然而……
“……”
武市半平太不为所动。
莫说是开口说话了,他就这么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连动都不动一下,把对方当空气。
后藤象二郎见状,缓缓沉下眼皮,眸中迸出意味深长的神采。
“……也对,你是不可能答应我的这些要求的。”
“毕竟,你非常希望我们早日杀掉你的所有同伙,尤其是那个冈田以藏,对吗?”
看似是在反问,实质上其言辞间充满了笃定的口吻。
“……”
武市半平太还是不作声。
感觉自己在跟一个木头人交流的后藤象二郎,满面不悦地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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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吧!耗吧!你就慢慢地耗吧!我奉陪到底!”
……
……
嗒!嗒!嗒!嗒!嗒!
后藤象二郎大步流星地离去,在地上踩出“嗒”、“嗒”、“嗒”的沉闷巨响。
尽管其足音已远去,但武市半平太依然一副“原地石化”的模样,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没有半分神情。
冷不丁的,牢门外忽地传来声音:
“武市老师,您……还好吗?”
只见一名狱卒打扮的年轻武士蹲坐在牢门外,一脸担忧地看着武市半平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