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昭明赶走的那几天,她的房中日日灯烛亮到天明,她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从她的十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十八年,昭明像个影子一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因为从来没有失去过,所以觉得好像并不是很重要。
她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昭明不过是其中一个。
可人没了影子,才会频频回头去看。
昭明和炳九一同随她离开奴隶场,她总是更喜欢他,炳九被送去由夫子教导,他却被留在她身边。
因为他有一双小狗一样的眼睛,会像看见主人那样亮晶晶地看向她,这是炳九和其他人都没有的眼神。
她曾经问他,会不会怪她没送他去和炳九一起识字,跟着她,她兴致来了教一教,大多数时候都是忘了,所以他如今字写得那样丑。
昭明捏着她的衣袖,跟小狗撒娇一样,“我不觉得丑,这是主子握着我的手教我写的。”
他一向把她奉为天,奉为神,没有哪个奴隶像这样信仰自己的主人。
可是现在,她把那么乖的小狗逼得做坏事,还会说谎了。
李燕宁叹了一口气,捏着昭明下巴的手往上,替他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昭明的心跳又乱起来,他期期艾艾地望着她,期盼她的原谅。
李燕宁说:“我不喜欢他,但他对我有用。”
她几乎是在哄他了,这是除了床笫之间她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你明白了?”
昭明心中似乎破开了一个口子,连日来的酸涩痛苦统统都泄洪一般流出去了,他又哭又笑,“我明白了。”
“我做了错事,主子罚我吧。”他仍然抓紧她的手,“只要不让我走。”
“不罚你,”李燕宁说,“是我让你伤心了。”
他是不一样的,她丢不掉他。
她终于知道了,那年她赶走了那个买来的奴隶,后面踏进来的只能是昭明。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她的食指碰碰他薄薄的眼皮,多可怜,都哭红了,“你乖乖的,不许再骗我。”
她的唇代替手指吻在了他的眼角。
这一夜李燕宁的卧房又亮了一夜的灯,情最浓时,李燕宁俯身擦掉昭明额角的一滴汗水,她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喊他:“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