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划了一根洋火递到了潘老九的面前。
潘老九低下头,点着了香烟,闷闷的连续抽了好几口烟。
……
在日军进攻北大营后,兵工厂、被服厂等相继也被占领。
沈阳兵工厂所存械弹甚至足够满员装备整整十个师。
兵工厂内三百多名工人全部被杀死,其中有一个年轻的维修技师是潘老九的弟弟。
而占领飞机场时,机场的军警并未作太多抵抗,大多数是徒手整队以待,因有卫兵未及时更换军服,日军即开枪,杀害数人。
此后,在日军实施占领行动过程中,见中国人着军警服者,即格杀勿论。
东北讲武堂学兵闻变,很多学兵赶回家收拾行装,准备撤离沈阳,大部分被日军杀死在家门口或者是回家的路上,据说是有汉奸提前为日军提供了讲武堂学兵的家庭住址,其目的是毁掉东北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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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杀死学兵中,有一个十八岁的潘姓学兵,他是潘老九的堂弟。
一同被害的还有潘老九的爹娘。
随后,“九一八事变”第二天,日军全部占领沈阳。
日军荷枪实弹,在沈阳的大街小巷横行直撞。
天空中是日军的战机在盘旋。
日军的装甲车在闹市区开足马力,甚至以碾压来不及躲避的沈阳老百姓为乐事。
日军在满铁附属地与商埠交界处设有电网,鼓楼旧址放置日军炮台,城内满铁奉天公所成为日军城内作战临时指挥部。
日军封锁各交通道口,举着步枪、闪亮着刺刀盘查行人。
对稍有反抗行为的百姓,日军随意枪杀,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惨死在日军的枪口、刺刀之下。
……
日军占领沈阳后,杀人如麻,完全是以杀戮百姓为乐。
在街头执行盘查和巡逻的日军,任意枪杀行人,往往在路上用白灰画一大圈,有误入圈内的行人,则立即被日本兵用刺刀刺死。
而马路上,几乎全部被白灰画上大圈,行人经过该处,吓得嚎啕大哭,因为根本不可能不经过白圈就通过。
日军士兵则哈哈大笑,朝着情绪崩溃的百姓举枪射击。
潘老九的孩子、婆娘走在马路上,日军跑过来,围着娘俩画白圈,然后说她们进了白圈禁地,随后便开枪射杀。
“俺是听了逃难进关的老乡说,才知道俺家老爹老娘、老婆孩子、兄弟死的这么惨。”潘老九眼珠子红红的,他没有哭,可能眼泪早就流干了吧。
程千帆摸出一支烟,闷闷的连续抽了几口。
他特意询问潘老九家人惨死之事,自然是有目的的,其意在激发潘老九对日本人的恨意。
效果很好,看潘老九样子,程千帆心中可以确定,这样的潘老九即便是被日本人抓住,基本上也不太可能向日本人卑躬屈膝的。
只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是那么的痛啊!
潘老九那些惨死在日寇手中的家人,同样是他的同胞!
在杭州雄镇楼受训期间,为了激发学员的抗日、爱国热情,雄镇楼内部的图书馆向学员开放了一批机密资料,其中有关于‘九一八事变’惨案。
当时在东北讲武堂学习的一位学兵在接受报馆采访时候说:
大北门里路上,横暴着一具中国人的尸体,看样子是被日本兵用刺刀捅死的,惨不忍睹。
这是日本兵由汉奸领着挨家挨户巡查,在一家搜出了军衣军帽,当场捅死两个。
这也可以证实潘老九说他的堂弟是被汉奸带了日军士兵上门杀害。
程千帆在雄镇楼的图书馆便看到了一篇文档,是特务处沈阳站秘密记录的:
“日韩军警巡逻街头,遇有形似士兵、学生,腰部有系腰带痕迹,或穿马裤者,持枪便刺。
城内鼓楼、小西边门、各警察分所、中国邮局等处,以及各交通要道,均有尸体陈卧,无人敢望。
每处三五人乃至数十人。
第六区警察分署门前,死尸横置二十余人,其中有我特务处潜伏弟兄数人。”
……
潘老九抽烟的手在颤抖,可见其内心的痛苦。
程千帆心中内疚,不过,他并不会后悔无情的揭开潘老九内心最大的伤疤。
身处此乱世,国仇家恨——
“国仇家恨。”程千帆将烟蒂扔在脚下,用鞋底碾灭,他拍了拍潘老九的肩膀,“活下去,跟着我,杀鬼子!”
他没有说什么节哀、保重之类的话。
对于潘老九来说,他们心中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就是杀鬼子。
潘老九如此,桃子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