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朝廷完全控制商贾,那说将百姓视作奴仆甚至都有些不妥,说天下万民都是朱家的奴隶或许更为贴切。
毕竟随意抬高一件百姓日常必需之物的价格,便能源源不断从百姓手中索取钱财。
这不是把百姓当牲畜使唤又能是什么!
刘伯温言词虽是激烈,却也算的上是正直之言。
念及至此,眼下朱标的怒气却也消减了大半。
片刻功夫,待朱标返回朝堂,发现刘伯温依旧站在大殿中心,两侧官员也都站在原本的位置上。
一看到朱标回来,刘伯温刚想出声,却听朱标率先说道:“朕回谨身殿取了些奏疏回来,诸卿可传阅一二。”
在刘保儿接过奏疏,传示百官的同时。
朱标深吸口气,看向殿内众人道:“诚意伯方才所言并无过错,朝廷插手商贾,后世若遇昏君暴君必会使百姓民不聊生。”
“只是诸卿且看手中奏疏。”
“倘若朝廷不参与商贾,民间商人奇货可居,囤积货物,哄抬物价,百姓日子同样不甚好过!”
微微一顿后,朱标如数家珍,淡淡说道:“至正年间,张士诚便高价出售手中私盐,谋求暴利,招兵买马。”
“至正二十年,江浙商贩囤积粮草,哄抬物价,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饶是大明建国之后,洪武四年,我朝兴兵北伐。这一年中,河南、河北、安徽等地粮价上涨五成以上,棉布价格更是上涨数倍不止。”
“若无朝廷约束,商人逐利,百姓同样不怎么好过!”
“陛下所言甚是!”刘伯温嘴上赞同,紧接着便出声道:“若无朝廷约束,商贾仍是取利于民。”
“可是陛下,臣以为商人虽是逐利,却也知百姓乃是其取财根基。”
“若国朝稳固,商人断然不敢赶尽杀绝,强取豪夺。”
“然国遇昏主暴君,不以百姓为人,其必然无所不用其极,搜刮民脂民膏。”
“臣以为,朝廷插手民间商贾仍不可取。”
没有理会李善长的眼神劝阻,刘伯温硬着头皮,看向朱标继续说道:“与民夺利,从未有过。”
“我朝不该开此等先河。”
“陛下爱民之心,微臣心中感念。然陛下却也当思虑周全,以防惠民之策沦为后世暴君奴役百姓之鞭。”
语罢。
刘伯温猛地跪地,郑重请命。
见此情形,朱标轻叹口气,缓声道:“诸卿以为如何?”
朱标话音落下,在场百官无人出声。
朱标见状看向李善长道:“韩国公谋国多年,不知作何想?”
“启禀陛下!”李善长猛地一怔,忙出班道:“诚意伯所言无状,乃不赦之罪。”
“只是还请陛下看在其多年功劳,网开一面。”
听李善长如此说,朱标也不再追问,转而看向詹同道:“詹卿以为呢?”
“臣以为诚意伯所言狂悖,可还请陛下念在他为国着想的份上,网开一面!”
“又是个和稀泥的!”朱标心中暗道,便也不再追问。
片刻沉吟过后,朱标环顾在场百官,朗声开口道:“朕不觉诚意伯所言狂悖!”
“相反!朕觉诚意伯所言甚为有理。”
当听到朱标明确表态,百官中有几名官员心急口快忙出声恭维道:“陛下闻过而喜乃不世圣君!”
“陛下广纳谏言,乃我等臣子之幸。”
就在这些官员出声恭维之时,朱标眉头一挑,全不在意看向刘伯温继续道:“朝廷接管民间商贾,的确不可开此先例。”
“不得与民争利,我朝商贾亦是我朝百姓。”
“况且诚意伯方才所言极是,若后世暴君昏君当政,大可以商贾搜刮民脂民膏,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是而,以朝廷接管民间商贾,实不可为!”
“陛下圣明!”
待朱标话音落下的瞬间,刘伯温心头感念,猛地跪地放声高呼。
毕竟今日朝会之前,因刘伯温知道今日谏言必将触怒朱标。
甚至一怒之下,朱标下令将他斩首也不为过。
也是因此,朝会之前刘伯温谢绝詹同、高启等人同谏,只想一人独谏。
本以为就算朱标强压心头怒火也要好好惩治他一番,刘伯温原本也是打算以自己的性命去劝说朱标重新思考朝廷插手商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