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闭上了眼睛。
他总是喜欢这样,在越是绝望的时候,他越容易获得冷静,耳畔只余风的声音。
可能,这只是他的猜测——或许这是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应星或是倏忽留存的本能,是旧日幻影给予他的诅咒。
可诅咒和恩赐,谁能说得清呢?
刃抬起头,带着拘束面罩的眼睛似乎越过那些青铜打造的障壁,窥视到囚笼外的天空。
可他现在,却幻视出躺在鳞渊境海底,穿过海面仰望苍穹之上,看见了天幕彼端的星空。
这算什么?应星临死前看见的画面吗?
……
邻室的金发碧眼的青年不是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沉默不语。
琼华会做的,大概是凑近刃的囚室栏杆,然后用满怀恶意的笑容来问候他这个老朋友。
他会对刃说: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应星,你是其中之一……”
“你以为换上另一副面貌,换上另一个名字,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
琼华还会用带着嘲讽和恨意的表情,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癫狂的念着:
“哈哈哈哈,逃吧…逃吧!逃啊!哈哈哈哈!”
“在亲眼见证你的死期之前,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你清偿罪业之前,我的复仇,无止无休!”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吗。
((???|||))
刃知道这些都可能是自己魔阴身造成的幻觉,但他丝毫不怀疑那个人会本色出演这一出恐怖片。
艾利欧你就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那个人他已经死了的,现在操纵着我使我身陷囹圄的人又是谁,还能是谁?!
■■■,玄黄还在追我!(文明罗浮)
“我逃不掉的。”
刃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他早就知道的。
这话语太沉重,却冷静的很。
他多想就这么成为一把刀啊,磨损干净然后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彼岸的坟冢里,就那么咽气好了。
可他注定得不到安宁,那个人会无数次的拾起他这一把好用的凶器,然后为他的罪业添上新的血色,直至无可奈何。
应星,倏忽,或者,刃,难道不都是他算计的一环吗,对于他来说琼华就是那些悲哀命运的总和,是无法逾越的绝望深渊。
刃闭上了眼睛。
记忆里,应星那些朱明学艺的记忆太模糊,罗浮上云上五骁的记忆也空洞的要命。
但倘若他真的想,也还能勉强捞回来一点点,用来作为稳定精神的慰藉。
他记起怀炎老师带走了战火里失去一切的他,教会他何为生命的尊严,带他回朱明。
他记起老师逐字逐句给他讲解锻造和冶炼的要点,亲手为他展示每一个步骤的手法,他那时第一次看见锻造炉火焰升腾的样子。
他记得自己的手指握紧锻造的铁锤,无数次击打在合金块上,飞溅起炽烈的火星,比天上的星辰还耀眼,让他护目镜后的眼睛移不开。
他记得第一次作为使者接见那位飞行士的狐人少女,她笑着,在黄昏下连耳朵都被镀上美丽的霞光,美得像是画纸上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