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厂房是排查的重点!
所以,他并没有把我扔下,而是让我继续工作。
我转过身,一座座厂房吞噬着仅有的月光,像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咧着嘴,幽幽喊着让我过去。
人的想象力总会恰如其分地张开它那双翅膀:里面也许只有蜘蛛,也许只是一堆破铜烂铁、断壁残垣,也许隐藏着一窝疯子,当然,一个杀人犯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我掏出“红将军”,还剩最后一颗,留着吧,毕竟被驴肉火烧拯救过两次,说不定“红将军”也会救我于水火。
我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先进去看看呢?
当然是等着!这根本不是道选择题。
呱呱!
乌鸦声从厂房深处传来,像被锁喉一般,幸好没进去。
咔嚓!
断裂的声音,不知是风吹断的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踩上的,幸好没进去!
时间静止,度日如年,汗毛竖起,风吹草动!
“兄弟!”
一只冰冷的手拍在我的肩上,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肚子一阵剧痛。
“别怕,我是人,带烟了吗!”
我打开手电筒,他和普通流浪者别无二致,三十分钟后,我称他为李总。
胖子后来说,他听到厂房里爽朗的笑声,差点骑着雅马哈逃走。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问问,这深更半夜的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图啥。
我把老头的照片拿给他看,他摇摇头,说没见过。
“你知道吗,这个厂子,原来是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该走了,又一个大傻子。
“不信是吧?”
“信!”
我笑着点点头。
他把烟叼在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照片,是一张合影,我认得其中两个是现在这座城市的主政者。
“虎落平阳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吐了口烟。
“进去转转吧!”
他转过头,看得出十分愿意我能接受这份邀请。
当年他光鲜亮丽,无数次带相关领导参观他的工厂,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时光斗转,一个浑身散发臭味的李总,又开始做着和当年同样的事,不一样的是物是人非,参观者是一位特殊行业从业者。
“我的办公室。”
一间没有完整玻璃的房子,铁将军把门。
“发不出工资,被工人砸了。”
紧挨着一座四层小楼,李总说是专门用来招待领导的,吃饭、洗脚、唱歌甚至他还养了几个公关小姐。
“四个厂房,日夜运转,我们是行业龙头,在市场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李总吸了最后一口烟,仿佛又看到了厂区当年的繁华。
李总是纳税大户、是这座城市的门面,自然也是当政者们的座上宾。
座上宾,阶下囚。
“他想架空我,通过国资委控股我的企业,我坚决不同意!”
李总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没几天法院的人来了,说我涉嫌偷税、漏税,接着我的资产被冻结,我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传统招数,惯用伎俩!”我随声附和。
“在里面待了六个月,出来后什么都没了,缓兵之计;我上访、曝光、找媒体,两个月后,我又被扰乱社会治安拘留半月,出来当日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下午会有法院的人找你,非法经营和诈骗公司财物,十年以上或无期……好好的一家企业,不到两年就申请了破产。”
李总面无表情,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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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应该是胖子来了。
“怎么不去别的城市?”
“妻儿都在这里,至少还能偷偷的看看她们。”
“不想去打扰她们了?”
“她又成家了,那个男的对她很好……”
李总笑了笑,望向灯火阑珊的城市。
“希望你有翻身的那天!”
我站起身,准备告别。
“哈哈,好,借你吉言,我也该睡觉了,明天灿灿在城市广场有表演,我得早去!”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也就是刚才李总的笑声,差点把胖子吓跑。
“什么情况?”
胖子摘下头盔,一脸茫然。
“一个消失的人和他悲惨的故事。”
“故弄玄虚!”
胖子扔给我两个包子,不知不觉东方开始泛白,又到了这座城市出早摊的时候了。
“农场那边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去了,也没人,我们得重新调整思路。”
“王侦探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啊。”
我咬了一口包子,一口面,没有馅。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智障千虑必有一尸。”
回去的路上,我和胖子说了一遍李总的故事,今晚的经历一遍遍在我眼前闪过,我想起做文艺青年那会儿的一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
“夜晚奇遇记,今晚的各种遭遇对你来说是不是很丰满?”
“大哥,那叫丰富,一个是身体,一个是灵魂,不一回事儿!如果再这样丰富下去,我肯定没命坐我们的面包车了,说不定哪天遇见一个拿刀的。”
叮叮!叮叮!
谁这么早发微信?
“别忘了,中午星巴克,不见不散!”
然后是一张照片,一箱红色人民币。
我把手机拿给胖子看,这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绝佳时机。
“别想让我见钱眼开,我眼就这么大了。”
排气管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胖子和他的雅马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