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敌军和那连成排的、泛着刺目白光的兵刃,只会想到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不是其他,是家,是故土——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
“城中的百姓们手无寸铁,而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中,有他们的族亲、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或是离开前才为谁纳了双新鞋垫的,哪位征人心爱的姑娘。”
小萝莉说着摊开手,缓声为许意迟讲述起这千百年来,她曾在边关切实见到过的那无数景象。
墙角空调里吹出来的凉风莫名带上了三分寒意,小姑娘听着那细碎的嗡嗡声响,只觉自己恍惚像是被人拉到了雁门——拉到了那高而厚重,积满雪尘,又被风侵蚀了的城墙上。
“那些人或许还守在老房子里,等他们得胜归来吃一口热饭;有的或许早在流离中不幸亡故了,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化身为一丛白骨。”
“但前线的将士们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他们每退后一寸,身后的城池里便有可能会多上几道枉死的亡魂;他们只知道自己每退后一寸,他们便离着国破家亡又更近了一分。”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亲友会不会就是那下一道亡魂。”杨雁安的目色平静,声线微沉,旷远似钟罄,恍惚又如诵梵音。
“所以他们不能退——也不会有人愿意退。”
“当逃兵意味着余下终生都要挣扎在害死家乡亲友的暗影里;拼着命向前厮杀许还能留一个烈士的英名。”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生来便愿意舍己为人的圣人英烈?不过是当他站到了那个地方、当他直面着敌人的刀枪,当他回想起他幼时家乡温软发泞的小泥巴路……想到自己昨日才惨死于那炮火下的、他最亲密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