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不是喜欢告状的人,再者,刚才确实是她主动要求与施玉莹谈话在先,后来才会发生那些不可控的事。
便轻描淡写道:“刚才在外边我与太子妃发生了些误会,雁还为了护我不小心把她的侍女撞了……母后刚好来看到,便责罚了雁还二十板子。”
御皇柒知道她向来对她的贴身侍女雁还很好,而且那侍女又是跟着她从画府来到七王府的,感情更是不一般,那丫头对如音的心,御皇柒也看得出来,是忠心耿耿。
雁还被责罚,如音自然会难过。
“是什么样的误会?”
“你先把药喝了,我再与你说好不好?”
她起身去将药端来,其实对于那件事她并不想多提,因为她跟施玉莹起争执的原因关于他也关于御景煊,她不想他误会。
“药里加了花蜜,不会太苦。”
她吹了吹热气,递到他跟前。
这一次御皇柒没有让她服侍,自己伸手接来:“我自己来,你说吧。”
他接过碗,薄唇凑近碗沿,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
“……就是言语上的一些误会,没有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会为此掉眼泪?”
她向来可不是个软弱的人。
“毕竟是自己身边人嘛,我当然还是会心疼她,她并没有错,只是为了护着我……”
“自己这样的身份,也不能为她做点什么,若是做了只怕更会是反效果,原来,这就是皇室的生存法则——”
她目光怅然,望着窗外叹息。
雁还被打了之后她给她上药,忍不住红了眼,雁还却还安慰她。
或许是她这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真的无法接受他们任意便对人使用刑罚,她心内会有愤怒,那些愤怒却无能为力。
御皇柒抬着药碗的手一顿,看向她,“是不是……不喜欢?”
如音的目光仍然落在窗外,缓缓摇头:“不喜欢。”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在御皇柒面前,她想说真话。
她喜欢这里没有现代世界的那种紧张忙碌的节奏,她喜欢这里一切都未被污染的自然景致,她也喜欢这儿淳朴的民风,她想体验的是那些,而不是勾心斗角,互相猜忌的宫廷生活,偏偏,她穿越来的,便是这么一个身份。
可是她没有料想这一句回答对于御皇柒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问她,是因为他便正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而她毫不掩饰地告诉他,她不喜欢——
他想起了她在王府后山带领士兵一起跑步训练的模样,他想起了她深夜独身一人骑马去西山求药的模样,他想起她独自一人深入古林寻到他时的模样——
她的心,很宽,很大,或许不该被拘束在这里,外面有她渴望的广阔天地,就像她家中的几位兄长……她的目光不止一次透露出那种对新鲜事物探知的渴求。
他竟有些担心,她有一日,是不是会走。
远离这她不喜欢的皇室生活,去追求她所想的一切,别的女子他不知道,可她的性子,或许有那个可能——
而她若远离了这个皇室,便也等同于远离了他。
“喝好了么?”
她伸手过来接空碗,他却攥住她的另一只手。
“你喜欢如何,你与我说便是……只要我能给的,便都答应你。若你觉得刚才的事受了委屈,我便去向母后说明,让你——”
他望着她,神色认真。
“别!”如音着急反握着他的手:“不要为了我再去说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
御皇柒与他的亲人之间亲情已经够淡薄,如果再去为她说些什么,或许得到的,只是他们对于施玉莹再次的维护,而让他更失望。
“我并没有委屈,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答应我。”
他若执拗起来连她都怕。
御皇柒只是望着她良久,未发一语。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七王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如音过去开门,应了道:“嗯,我这便过去。”
侍女走了,她转头看到床榻上的御皇柒要下床来。
“你要做什么?”
“随你一同去见母后。”
如音过去止住:“你才答应我的。”
“王爷——”
门外正好响起陶衍的声音,如音道:“陶衍回来了,肯定是有事与你说,母后那儿我去去就回。”
不等他回答,她便开了门出去。
“陶衍,你陪着王爷,我去皇后那儿一趟,很快就回来。”
如音交代的神色很认真,陶衍有些疑惑,但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待她走了,陶衍入了房中。
“王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御皇柒望着窗外的落日,终究,是要开始了——
-
花园之中,皇后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小憩。
如音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安,皇后便睁开了眼睛。
“如音,来,陪母后坐坐。”
她身边便是圆桌石椅,如音随意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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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摒退众人,独留下如音与自己。
“可会怪母后刚才的责罚?”
“如音不敢。”如音垂着眼。
“母后希望你知道,母后这么做并不是偏袒玉莹,只是就事论事秉公处理。”
“如音,既然你嫁给了柒儿,便该更多地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毕竟他的情况不一样。”
“如果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母后说,但是不要与玉莹发生什么冲突,她其实只是太在乎煊儿而已。”
“你们年纪相仿,若是能和睦相处便是母后最想看到的,母后知道你比玉莹懂事,今后,你就多让着她些吧,她也没有恶意。”
皇后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
她是不是偏袒施玉莹,如音心中非常清楚,说的那么好听,绕了一圈还是想她让着施玉莹而已。
如音听说施玉莹的母亲与皇后的关系,皇后这样维护并不奇怪,这就是皇宫中环环相扣的利益关系,而谁让她的夫君不是当朝的重要人物,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病弱王爷。
皇后不是御皇柒的生母,亲疏自然有别。
如音什么也不怪,今天雁还的事情在她心中记下一笔,为了雁还,为了御皇柒,她忍了,但今后施玉莹若还再故意挑衅刁难,她绝不会再任其欺负。
-
得月楼
楼上的雅座,临窗的位置坐着五人,四位年轻的男子中坐着的那一位,相貌威严气度不一般,进来上茶的小二小心翼翼。
耳中隐隐有丝竹之声,那是得月楼一楼传来的,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有看到听到。
皇帝真是许久未曾出过皇宫,从临窗的位置看向楼下,熙攘热闹的街市,来往的百姓,不禁遥想起当年自己微服出游的种种。
“岁月催人老。”
面对着天边西下的落日,他轻叹。
“父皇您一点都不老。”
“父皇,儿臣一直在外游历,每次回到宫中,都感觉一切跟自己离开前未曾有任何变化。”
御景煊跟御翎皓都争相讨好。
皇帝笑了:“罢了,这些话朕也就当听着高兴。”
微服出巡,不需像在宫中那般讲究,身处这市井之中喝茶听曲,皇帝的心情难得地放松下来。
楼下突然传来悠悠琴声,与刚才的曲子有别,而这时,包间外有小二进来,端上他们点的酒水点心,末了还将托盘中的一枝粉色芙蓉一并搁在桌上。
“这是何物?”御景煊问小二。
“这位爷,今夜咱得月楼的画舫在江边停驻,到时候备好酒水静候各位的大驾光临。”
小二笑着解释,退了出去。
御景煊还是一知半解,御翎皓道:“这得月楼的一大特色,便是每月十五在江边的画舫有管弦歌舞,还有美人陪伴共赏江上之满月,是为‘得月’。”
芙蓉之下压着一张小笺,皇帝伸手拿起,上面清丽的字迹书“流香暗袭人,不竞百花春。”
默念这两句,竟觉得有那么些意思。
芙蓉乃是深秋之物,不与百花争春天,在深秋独绽枝头,就好比他们得月楼的管弦歌舞,不在热闹的市井,偏在满月的江边画舫自成一景。
御景煊很是感兴趣,便道:“父皇,既然咱们难得出来,不如今夜去看看?”
“太子殿下,已经出来好些时辰了,是否该早些回行宫之中。”
李皓天知道这时候说这些话煞风景,但是他们陪着皇帝微服出巡,晚上在外停留会不会容易发生事情?这是比玩乐更让他担忧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