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按照老师说的话那样,每一次都取得比之前更好的成绩,但是都会受到来自长辈和其他人的否定:不够好,还有进步空间,你看看别人,你比他们优秀所以就必须做的更好……
在闲暇之余,我有时间胡思乱想,那些沉寂已久的古怪念头就会如干涸后的湿文字,再次显现出来。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我的人生的每时每秒,并不是都有意义的啊,可是人的生命中本来有很多事情就是徒劳无功的。
我礼貌地向师长道别,掩上门,恍恍惚惚听见她悲伤的语音:夕阳好看有什么用呢,我的孩子?我们每天都可能看不见第二天的日出啊……
后来我们真的看不见日出了,那么美丽的绯红被炮火和硝烟染成危险的深褐色,就像大地上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献血横流,老师则死在了第二年的战火里。
第三年,我换了一个家庭教师。
第四年,我离开了地球,月球上的夜空是漆黑的,能看见刺目的白光,像一把锋锐的匕首直直地朝我刺过来,他们告诉我,那是太阳的光。
我低下头,在心里拒绝:这样的太阳,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这里没有迷人的地平线,奇幻变化的黄昏。
有很多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你多幸运啊,你是军官弟子,优先被撤离的,那些普通的人,留在地球上的人,有多少人死了你知道吗?何不食肉糜……
我不喜欢这里。
很多人诅咒着可怕的末世,一味强词夺理,胡乱叫喊着那廉价的自尊心;有的人跪下来祷告,也有的人趁火打劫。
人心的暗面像一口深井,我俯下身子想要看清楚,却在灰色的井水上看见了自己惶恐不安的倒影。
老师的死我没能想到,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教书人;没想到也有抱起炮火与敌人血拼的勇气吗?
听说老师的家人想要去地球上收集地球的遗物,虽然那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了,看着他们凄苦的脸,我决定帮助他们去如今危险的地球,并且,只有军校经验的我瞒着父母,独自护送他们。
如今天空真是浑浊,云朵和我记忆里的天鹅绒相去甚远,它们非常难看,丑陋至极:像堆在一起的死鱼眼,像是流淌着眼泪的干枯河床,上面已经不再有着清澈河水流过。
焦黑的树枝冒着热气和灰色的烟,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老师的母亲已经八十二岁,我搀扶着她走在这片悲哀的土地上。
有湿润的液体落到我手上,我抬眼一看,泪水从这位老人的眼角皱纹弯弯曲曲地流下来。
“那天我听到她在吼你。”
老人抱着老师剩下来的一件焦黑的衣物,忽然对我发问。
“是啊……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那个,逝者已逝,您请节哀。”我有点慌乱,但是脑袋里却清晰地给出了此时应该说出的话;以往经验告诉我,在这种场合下,这样的话术永远都不会失误。
“你多大了,孩子?”
“我十六岁。”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说了。
“我今年八十二岁,说不好听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的老师,我的女儿三十一岁,她死的很早,我早该知道的。”
“我也很难过。”我立刻说道。
“是的,她死了……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每天,明天,下一周,下个月,今年,十年后,一百年以后……也就是在你一百一十六岁的时候,完全可能还在发生!”
“我们未来的人们会和我们现在一样,做着一样的事,同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百年之后,像你这样十六岁的少年一样会懵懂无知,像她三十一岁这样的中年一样会成为战争无谓的牺牲品,像我这样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家伙们苟延残喘地借着政府的补贴,毫无意义,不甘心地死去。”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她猛地站起身子,几乎是怜爱地质问我了。
“事情有变得更好吗?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毫无用处!我八十二岁了如此,她三十一岁如此,你十六岁了还沉浸在被牺牲所编织出来的的美梦里,一心想着诗情画意!人类的未来在哪里?坐以待毙吗?没有人想过着这样疲于奔命的生活!”
我完全被这老人家愤怒的哭腔所震撼了,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应对,只能条件反射地点头又摇头。
“孩子,傻孩子,我说的不是让你去和她一样地牺牲,你可知道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不是个好办法?作为一个亚健康的普通老人,在战争年代,我的命是不如你值钱的!你不可以这样任性啊。”
我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责怪我不顾生死出来护送他的行为,她继续悲哀地说道:
“你和你那些同龄人有着相同的力量,你们得想出一个比送死更好的办法来……因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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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肮脏的地面上,浑浊的眼角,泪珠不断地往下掉。
“因为……我们,也就是你们的长辈,我们什么也没能做到……”
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露出手上狰狞的感染痕迹,虽然只是非常浅度的感染,皮肤也早就开始坏死溃烂,挂着一个又一个丑陋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