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边显出鱼肚白,琼斯太太也没有走出门领受他的歉意。
整个晚上,楚斩雨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确定里面只有彻夜不绝的哭泣声的时候,他终于转身离开了。
放下手的那一刻,肩膀传来无法忽视的酸意。楚斩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整个晚上都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他揉着略显酸痛的肩膀臂膊,心情轻松之余又有点怅然。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将她的女儿复活;甚至连尸体都要无害化处理,无法还给亲属。所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缓解她心中的悲痛。
了解到这一事实后,楚斩雨的心境反而平静了几分。
“还有施密德·沃尔夫先生的家属。”
楚斩雨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这位先生的家里人痛骂的准备,结果他托墨白找人的时候,一经调查发现这位施密德先生竟然是迈耶·沃尔夫少校的弟弟,而迈耶·沃尔夫,已经在当初地面军队B区沦陷时,光荣战死了。
“我已经将昨天您委托我的,与那位老人家面容相似率达到70%的人,的罗列名单发到了您的终端。”墨白的声音透过通讯设备有些沙哑:“除了这位少校以外,施密德·沃尔夫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知道了。”楚斩雨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完这句话的。
他望着天边升起的太阳;那太阳光经过笼罩在火星基地上空的过滤层,已经变的和地球上十分相似了。
微凉的阳光抚摸着身心,让他有一种恍惚还在地球上的感觉。
“老大,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杨中将知道基地生活区出现异体,气冲冲地来问责,发现你不在,现在冒火连天的。”凯瑟琳抢过通讯设备低声道:“我大气都不敢喘。”
杨树沛本来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谁想到忽然接到紧急情报,说有异体在生活区走来走去,当场把他吓得从椅子上一落千丈,后背的疼痛现在都没缓过来。
然后麻井直树说异体已经被消灭了…,他松了一口气,刚要端起自己的茶杯…然后凯瑟琳又铁面无私地报告因为变异死了两个人…杨树沛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到地上,如他四分五裂的心。
他突袭楚斩雨的办公室,在里面走来走去,大手挥舞怒火攻心,其他人都在一边作蜷缩状,躬着身子聆听暴风雨。等到楚斩雨走进门,他准备好的一腔怒骂正要朝着当事人一阵喷射,就看见了楚斩雨苍白的脸庞,和他通红的眼眶。
“这件事我负全责。”楚斩雨平静地说道:“是我的动作不及时,才让无辜的民众丢掉性命。”
他看着楚斩雨走上前来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的这副弱柳扶风之态,甚为少见。
于是满腔怒骂只好缩回胃中,杨树沛轻咳两声:“也不算你负全责,毕竟谁也没想到火星基地这么安全的后方,居然有异体在游荡;生活区人太多了顾不过来也合情合理。”
旁边的凯瑟琳看出来了:其实只死了两个人,对杨中将来说算是好消息了,虽然严重但他也只需要写个报告。要是异体感染波及太多人,那可不是一个反省报告能解决的事,那是要革职提着脑袋去军事法庭的事。楚斩雨闯再大的祸,军委也不会杀他,最多降个职,毕竟楚斩雨在直线打击异潮方面,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楚老大强悍如斯,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干掉一个异体,他简直是超人。
杨中将其实也就是想找个人泄泄火压压惊,结果看到楚斩雨这虚弱的神态,他没能成功释放情绪;他狠狠地扫了一眼叼着根烟的凯瑟琳,劈手把烟夺了放自己嘴里。
味道居然还不错,杨树沛舒爽地吐了口烟圈。
凯瑟琳被这无妄之灾击垮了,不禁哀嚎:“长官…那是我吸过的…”
“还没教训你俩。”杨树沛叼着烟,以班主任看倒数二名的残暴眼神注视着她和麻井直树:“要不是你们行动太慢,抗体没送到,至于死两个人嘛?”
凯瑟琳听着话,她瞬间不高兴了,站起来与中将试比高:“我们行军速度很快的!您也知道,从统战部到生活区这段路,主打一个又长又堵,我总不能用炮火把前面的车辆和行人都轰走吧?”
杨树沛想了想,即便是他驱车,路上的居民也未必会让道;这话说的也在理。
“我们也很难的好不好?我一开始吼的是‘抓小偷,让道啦!’没人理我,然后又喊的是‘救火啦!让道啦’您猜怎么着?还是没人给我们让路……最后我只好把直树举起来,怒吼一声‘抢救孕妇啦!让道啦!’这才逃出生天,赶往现场的。”
凯瑟琳摊手的姿势像个蛮不讲理的女土匪,杨树沛被她理直气壮的言辞气得头发倒竖,捏着半支烟,手抖不止。
“总之,所有人,给我写检查报告!楚斩雨和墨白三万字,你们写一万字!等其他人回来了,告诉他们写五千字的。”杨树沛不为凯瑟琳那痛苦的表情所动,冷酷地发号施令后扬长而去,留下凯瑟琳面容扭曲地捂着心口,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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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最怕写检讨,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还是一万字的…我上学都没写过这么多的…我命休矣!”
楚斩雨忧伤地呆坐在座位上,他听见凯瑟琳的话,精神又飘到了另一个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