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收起枪支,打开了门。
他的目光向里面偏去。
一个脏兮兮的黑影蜷缩在那里,听到门口的动静,那团黑影剧烈地扭动起来;,宪兵一言不发地让开路,楚斩雨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低头注视着这张狼狈而苍老的脸。
他看波德洛夫,波德洛夫却不看他。
那双浑浊的铁灰色眼睛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喉咙里发出如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他遍体鳞伤,红褐色的囚服散发出死人的腐朽味。
瑞秋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事实上,没有人能直视一个将死之人的目光。
楚斩雨随即对身边的宪兵轻声说了一句,宪兵小跑着离开。
“上校。”
不久宪兵端了枪支过来。
瑞秋看到枪支,她露出讶异的目光。
楚斩雨接过处刑专用的枪支,手中咔哒一声,枪便上了膛。
枪膛内装有八枚子弹,这是为了保证能让囚徒当场毙命于枪下。
漆黑的枪口对准囚犯,枪声却没有及时响起。
“波洛韦·波德洛夫,这颗子弹是我为你争取到的。”
波德洛夫低着头,身体没了起伏,好像真的死了一般。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楚斩雨手稳稳地持着枪。
沉默了好大一会,也没听见波德洛夫的回答。
瑞秋感觉气氛沉闷如重石,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偷偷打量着楚斩雨那纹丝不动的持枪的手,不禁心想:不愧是统战部的同志啊,要是我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第二天手说不定都要酸了。
就在这时,波德洛夫的身形微动。“费因·罗斯伯里。”
他看着楚斩雨,从嘴里说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名。但是在楚斩雨听来却分外真切。
如果有人在一旁用摄像机拍摄这一幕的话,会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满身狼狈不堪的囚犯虽然形容枯槁,嘴角却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而居高临下俯视着囚犯的楚斩雨,眼神已经不仅是纯粹的杀意那么简单了,而是盛满了走投无路的惊恐,仿佛他才是那个行将处决的囚徒。
那惊恐发自心底,连惯于伪装的他在此面前也无所遁形。
“你……”波德洛夫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句话,数朵血花从他身上绽开。
他身形颓然,带着那抹嘲讽的笑意倒下了。
楚斩雨几乎是在听到那个名字一瞬间就开了枪,八枚消音子弹打入囚犯的身体。
男人的头骨像是水泥被洞穿一般四分五裂,鲜血混合着雪白的脑浆从弹孔里淌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珠突兀地鼓起,直直地瞪向开枪的人。
瑞秋捂着心口,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得倒吸凉气。
见惯场面的宪兵也移开了视线。楚斩雨深深地呼吸着带着血水味的腥甜空气。
他的目光嵌在男人的身体上。
在一旁候着的士兵沉默着上前检查生命体征——这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没有人被打成那样还能活着。
楚斩雨看着他们把尸体装进收纳袋。瑞秋走过来把证件交还给楚斩雨,抬眼却看见了楚斩雨的眼神,她被那眼神吓得后退几步:“上校?”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楚斩雨问道:“波德洛夫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其实隔得很远,她只听见了一段模糊的气音,但她被楚斩雨的如钢针般冷锐的眼神顶着脑门,心脏突突直跳,感觉自己要是回答一个“是”字,这位年轻的上校就要抬起手枪对着她的眉心射击了吧。
瑞秋面无人色地摇头。楚斩雨冷冷地俯视着她。
他参与过许多审讯,对于说谎的神情十分熟悉;此时此刻负责人惊恐的样子却不似撒谎。
他把手枪丢给宪兵,转身离开了。
如果瑞秋回头再看一眼上校离开时的身影,会发觉那个身影堪称落荒而逃。
在离开那地方许久,楚斩雨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一片冰冷,衣服被冷汗浸湿透了。
他本来很疑惑军委为何要多此一举地让他去处决波德洛夫。
现在他明白了。
楚斩雨扶着墙壁,看着眼前不远处,镶嵌在楼层上的硕大的军委标志。
他脸色苍白,手背上青筋爆起,凉如冰川的寒气席卷而来,让他颤栗不已;那是一股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寒气洞穿了他的心,仿佛覆盖在活火山之上的巍峨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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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通博士左手捻着一块薯片,右手提着一条炸鱼。
摩根索少爷嘴叼香烟,单手托腮,宝相庄严。
麻井直树手持武士刀,目光坚定,身姿挺拔。
墨白双手抱膝,眼神放空。
楚斩雨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看来各位休息的不错。”楚斩雨脸色有点苍白:“十一点支援的人员就要到了,十二点之后就要进入沉默期了,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请快一点。”
斯通博士三下五除二吞了小零食,舔干净手上的油渍,霍然起身道:“上校辛苦了!”
麻井直树把武士刀背到身后,行了一个深鞠躬礼:“上校辛苦了!”
墨白站起身,机械道:“上校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