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镇外的宠物诊所出来,雨水无情地倾注,整个人似从冷水里捞起来,等他一路小跑至店外,头顶的雨渍仍是往下滴水。
意外的是,门前的旗袍女人还没走,安静地等在原地。
谢淮楼稍觉诧异,本想当没看见直接进屋,可踏出的步子停在半空,转身看向她。
“老实说,我不接女客。”
宋春庭听着奇怪,伞柄上提,披肩黑发滑如丝绸,标志性的鹅蛋脸,柳叶弯眉,杏儿眼明净澄澈,眼角的泪痣动人。
“为什么?”
她声线温软,咬字方式很独特,尾音辗转上翘,听着不像本地口音。
谢淮楼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两秒,不动声色地移开。
“麻烦。”
他说完便朝里走,谁料女人竟执着地追进店里,高跟鞋磨着瓷砖,噪声分外刺耳。
男人没理她,自顾自走向小屋,她犹豫两秒,固执的追到门前,恰好撞见男人脱衣服。
突如其来的半裸美男看得她脸红心跳,慌乱地闭上眼。
可眼前虽黑,心还是亮的。
他身姿挺拔魁梧,后背那身健硕明朗的肌肉线条,大概只有在某些硬汉电影里才见过。
谢淮楼很快换上干净短袖,转身时,女人还站在门前。
他烦躁的蹙眉,呆看着藏进她发间的几滴水珠迅速滑过下巴,探进紧扣的衣领。
男人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穿过她走到外头,柜子上摸了烟盒跟火机,背靠着柜子点燃。
他目光悠悠地望来,渗着深沉跟凝重之色,声音似被砂石蹭过的低哑。
“你是听不懂人话?”
她不躲不闪的同他对视,尽管心底乱如麻,面上无比坚定。
“镇上就你这一家刺青店。”
男人斜眼,有些不耐烦。
“所以呢?”
“你开个价,我可以加钱。”
宋春庭自小生活在大城市,虽不愿被散着铜臭味的金钱腐化,可到了关键时候,钱也许真是万能的。
“呵。”
谢淮楼冷哼。
“今儿我要是不干,你还不走了?”
她没吱声,抿了抿唇。
“真不走?”
“是。”
她眼神格外坚定。
男人看她倔强的眉眼,瞥过那双闪烁不定的瞳孔,眉间褶皱持续加深。
“你想弄什么?”
女人眼睛骤亮,嗓音软了些。
“彼岸花,你能做吗?”
他掐了烟,瞥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你知道那玩意的意思?”
“知道。”
“弄哪里?”
她思索两秒,唇瓣张了张。
“后腰。”
“行,一口价5000。”
男人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干脆狮子大开口,报了个比正常价至少翻了3倍的价格。
“好,成交。”
女人肩头一落,如释重负。
她答得爽快,反倒是开了口的男人顷刻间僵住。
他自以为是的完美劝退,没曾想会被人顺势逼上梁山,骑虎难下。
天黑雾浓,隐约可见河对面的住户拉开临街小窗,一家几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聊天。
湿润的空气里飘着诱人的饭菜香,宋春庭一整天闷在客栈,到现在滴米未进,嗅到勾人馋虫的香气,她忽觉肚子饿了。
“咕噜”一声巨响,盖过屋里静静流淌的音乐。
谢淮楼正在柜前清点待会要用的装备,闻声回头,她柔柔地倚着门框,苍白脸颊泛起红潮,偏头藏进乌黑长发里。
他原想装作没听见,可那声音此起彼伏地炸响,颇有几分交响乐的风范。
“有钱刺青,没钱吃饭?”
他忍不住戏谑。
宋春庭脸皮薄,被问得耳根一热,硬着头皮道。
“这附近有吃东西的地方吗?”
“出门右拐,走个十米左右,有家上海小笼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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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露难色,压低嗓音。
“我晚上不吃面食。”
谢淮楼愣住,深谙的注视像在看怪样。
大概像他这种五大三粗的飙型壮汉,当年又是在北方当特种兵,吃面比吃饭多。
退伍几年,他依旧改不掉每天几个馒头的饮食习惯,那玩意深入骨髓,不吃浑身难受。
“你剥了皮,光吃里头的肉。”
“我晚上也不吃肉。”
“...”
男人笑了,阴森森的,冷得人鸡皮疙瘩翻起。
本就不想接这单,要不是看这黑灯瞎火,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地女人,他还真干得出驱客关门的事。
谢淮楼低手拉开抽屉,翻出濒临过期的饼干,转身走至她跟前。
“铜窑是个小镇,除了旅游季,天黑几乎没两家餐饮店营业。”
他把饼干强硬地塞进她怀里。
“那图少说得弄几个小时,你要不想饿死,就吃了它。”
宋春庭这次没拒绝,道了声“谢谢”。
饼干对于她而言跟小笼包并无差别,可此时的她饥肠辘辘,外头又风雨交加,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男人没再管她,翻箱倒柜找自己以前曾手绘过的画纸。
他记得去年曾画过一张彼岸花的图,因为绽放的花束太过鲜红艳丽,以至于她提起这名字,记忆瞬间锁定。
宋春庭艰难咽下几片饼干,空空如也的胃里得到些许满足,可干噎的饼干堵在喉咙口,迟迟难以下咽。
谢淮楼找了半响终于找到那张图,抬头见她噎得满面血红,好心从角落的纸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谢...咳咳咳...谢谢。”
饼干碎呛进喉咙,咳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