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辞放慢脚步走进院门。
“小裴,票买到了吗?”张奶奶眼尖,一看见他就赶紧招呼。
裴辞点点头,小心地从潮湿的外套里掏出火车票:“明天早上六点的车,买到两张硬座,这会儿去的人不多,好在还有票。”
火车票被雨水打湿了一角,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那就好那就好。”张奶奶眼里带着关切和不舍,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衣袖,“快进屋吧,都淋湿了。”
院子里的积水映着昏黄的灯光,水洼里泛着微微的波纹。
当裴辞走进院子时,刘婶还握着晾衣杆子,像握着什么武器似的。她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写满了担忧:“到了那边记得写信,一定要报个平安。”
林桑榆也循着声音迎了上来,一步一步小心地摸索着。
裴辞见状,赶紧上前轻轻扶住他的手肘:“小心点,地上都是水。你怎么出来了?”
林桑榆抬起头,素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我听见你回来了,怕你淋雨。”
说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裴辞的衣袖,立刻被冰凉的湿意惊了一下:“你、你都湿透了。”
手指顺着裴辞的衣袖往上摸索,触到肩膀时更是一片冰凉,衣服都被雨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裴辞结实的肌肉上。
“没事,不冷。”裴辞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肩头摸索,“是明天早上六点的车,我们得早点起来。”
林桑榆的手指微微发抖,轻声问:“你、你该不会是跑着去的吧?”
他能感觉到裴辞的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这点雨算什么。”裴辞笑着说,伸手握住林桑榆还在他肩头摸索的手指,“倒是你,手这么凉。”
张奶奶这时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快进屋喝点热的,都别站在外头了。桑榆,你看看这孩子,衣服都让雨水打湿了,赶紧让他换身干净的褂子。”
林桑榆被说得更红了脸,但还是点点头,手指悄悄地从裴辞掌心里抽出来,低声说:“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裴辞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心里一动,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刘婶在身后笑着打趣:“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可比我家小子好太多了。”
这话让林桑榆的脸更红了,他局促地低下头。裴辞见状,轻声说:“走吧,进屋去,你看你的手都凉了。”
回到屋里,林桑榆摸索着往柜子那边走,手指轻轻划过柜子边缘,很快找到了那件干净的褂子,是他早上特意叠好放在最上层的,轻轻将衣服递过来,声音轻软:“你快换上,别着凉了。”
裴辞接过衣服,却没急着换,而是先拿起桌上的姜汤递到林桑榆手里:“你先喝点热的,手都凉透了。”
林桑榆抿着嘴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在想什么?”裴辞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我在想...”林桑榆顿了顿,“去了首都,你真的不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说什么傻话。”裴辞三两下换好衣服,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么能干,怎么会是累赘?再说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到了那边我就能安心吃软饭了。”
林桑榆眉眼间的忧虑稍稍散去。
“对了,”裴辞正色道,“明天一早就走,今晚得收拾东西。”
林桑榆想了想:“除了工具......带些换洗的衣服就够了。”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还想去看看爸妈。”
裴辞明白他的心思:“明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去,我陪你去。”
喝过姜汤,林桑榆就开始收拾衣服,动作很慢,但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
“先收拾着,我得去供销社一趟。”裴辞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晚的活儿,得去干完。”
林桑榆闻言愣了一下,手上叠衣服的动作也停了:“你还要去?”
“嗯,主管说今晚进了不少货,得帮着搬进仓库。”裴辞笑着说,“好歹干了这么多天,最后一趟怎么也得做个交代。”
林桑榆低着头,小声说:“那你小心些...”
“没事。”裴辞拿起蓝布棉袄穿上,“我就搬几趟货,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好好收拾,有什么事就喊张奶奶。”
他看着林桑榆清瘦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林桑榆摇摇头:“我等你回来。”
裴辞知道劝不动他,只得快步往供销社去。
雨已经停了,供销社后院灯火通明,几辆破旧的解放牌卡车停在院里。
工人们正在卸货,一箱箱罐头和火柴堆在地上,黑烟子直往外冒。
主管站在台阶上清点货物,见裴辞来了,赶紧招手:“小裴来得正好,这批货得赶在天亮前入库,都是些日用品,罐头、火柴、肥皂之类的,一共有三千来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