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空布满了阴云,正好赶上猫吖和存生不去城里发菜,也不赶集。吃罢早饭,存生便和猫吖从粮食窑里抬出四袋子麦子靠墙摆放。王家奶奶拿着苕帚一遍又一遍的把院子清扫干净,摊开用蛇皮袋子缝制的一大块油布。存生把麦子都倾倒在油布上,猫吖喊着燕燕拿出来筛子、簸箕和大洗衣盆。燕燕早上听着又要淘麦子,心里头便不快活,每次淘麦子工序都好烦琐,又得筛又得簸,麦子里总有捡不干净的小土疙瘩和渣滓。王家奶奶说她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看不清楚,可是总能在她们挑拣的干净的麦子里找出一两个渣滓来。猫吖拎起筛子揽上多半的麦子,端到牛圈边的墙角下,蹲下身子抡起胳膊来回转圈筛麦子,麦子像漩涡一样在筛子里浮浮沉沉,不一会儿上面就有圆圆的一圈麦秸杆浮在上面,筛子下面的瘪麦粒和细小的麦秸混合着尘土从底部的空隙里掉落下来,猫吖一边抓走上面的麦秸秆,一边不停地摇筛子,等浮在上面的杂物越来越少,她便起身倒进簸箕里。王家奶奶坐在小木凳上,膝盖上放着簸箕,她把麦子倾倒到一边,边往另一边拨动边挑拣麦子里的小土块和小石子。燕燕蹲在对面帮着奶奶挑拣,把一边的麦子都拨到另一边挑拣完,王家奶奶挥手示意,喊燕燕站到旁边去:
“往边上站,簸箕前头不能站人,看我把你女婿腿扇断了”,燕燕应声娜动了脚底下,翻了一眼王家奶奶说:
“奶奶,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在说这个话,怎么也没有见把谁腿拿簸箕扇断了?还不是你们胡编乱造的话,没有一点点的科学依据,是不是?”
王家奶奶抡起簸箕上下颠倒,麦子像一连串的珠子拥簇着起伏跳跃到一定高度又落下来,均匀地拍打着簸箕哧哧作响,细小轻微的尘土和秸秆被扇出了簸箕。猫吖一边筛一边说:
“老一辈人经常这样说,一代一代都是这样传说下来,你管他真的假的,你不要往簸箕前头站就行了,小心眼睛里进去土渣滓”,
存生从沟里担回来两桶水放在洗衣盆旁边,燕燕把收拾干净的麦子都倾倒在洗衣盆里,彦龙跑回厨房取来了舀子准备舀水,他一边舀水倒进盆子里,一边看着存生用手搅拌着盆里的麦子,猫吖起身看了一眼说:
“上一回麦子淘的有点湿了,拉去放磨坊里风干了一天半才差不多了,你边搅边嚼一口试试干湿,不干不湿刚刚好就行了。这几回磨的面都不太好,怎么看着黑洼洼的。三个牛吃麸子也厉害呢,收了那么多麸子,想着面应该很白么,怎么和出来揉上没有劲道。”
小燕撑开袋子站在旁边,她捏了一颗麦子嚼了几口转头吐掉说:
“妈,不是说现在地多了,磨面就磨白白的面炸油饼嘛,你这下磨面就少掺点黑面进去,我们都爱吃像我八妈家蒸的白馒头和油花卷”,
猫吖一边筛一边说:
“现在哪里有把黑面掺进去?狗呀、猪呀、鸡呀都要吃,黑面紧打紧的都不够吃,以前麸子收一点点,现在四袋子麦子收一袋半麸子,三个牛都不够吃要和油渣料。那是上次可能把麦子淘的太湿了,磨出来面看着不太好。我看咱们庄里这个磨子也破旧了,听他八妈说,小城新换了个汞子,磨出来的面白的很,秀英家、平弟家几家子都拉小城磨面,我看咱们也拉小城磨走,你说呢?”猫吖转身问存生,存生把淘好的麦子往袋子里装,应声说:
“能行啥!你说了算,无非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上一回四袋子麦子吃了一个来月,马上过庙会了,还要给庙上准备面和油呢,索性再提一袋子麦子出来,现在这三个娃垤馍馍也厉害呢,铺摊一场不容易”,
猫吖接过来说:
“哦,看不说我把庙会的事还忘了,今儿个六月中旬了,再有半个月又要清灶了,一年一年快的不觉得,我印象去年的庙会才过完”,
“妈,去年彦龙清灶期间,跟我和小燕揪吃葱叶了,他还跟着我爸爸进庙里看香了”,小燕两手拉着袋子口说,彦龙想了想立马说:
“不是的,奶奶说前五天不吃葱韭大蒜就能进庙,我是之前吃的。你们女孩子不吃也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