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怏怏不乐,又不敢顶嘴狡辩,只能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没有了音乐,她感觉顿时提不起精神写作业了。
熊家老爹来家里住了几天,这几天不管是王家奶奶做饭还是猫吖做饭,家里的伙食明显改善了许多,下午终于可以吃一碗臊子干拌面了。搁在平日里,王家奶奶总是和些软面擀开,揪成揪片儿,菠菜胡萝卜炒好的热汤菜挖一勺倒进去,添点盐倒些醋就可以出锅了,燕燕不爱吃醋,放一大勺油熟辣子也不能掩盖住一股酸酸的醋味。端着碗出去在菜地里揪几根葱叶,要不拔棵嫩蒜就着面片一起吃。王家奶奶看见了就嘴里不停地叨叨,
“把他这些岁先人馋的要吃点猫肉呢,白面片片都咽不下去,熟一碗辣子两三天就吃完了,放到五八年饿上几天肚子,饿的头晕眼花,只要是吃的囫囵就往下咽。现在的娃娃把福都享到哪了”,
“顿顿下午不是面片子就是节节面,没有点葱叶我就是咽不下去”,燕燕冷不丁的怼了回去,
存生听燕燕这样说,瞪了她一眼,
“怎么还少教的怼你奶奶呢?不吃了就饿着去,等会儿吃完饭把笼里的馍馍也藏起来不给吃,有啥就吃啥,做啥就吃啥,我都不敢讲条件,你还条件多的放不下了”。
存生平日里很少经管燕燕三个,不是去地里务庄稼,就是赶集卖货,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着栏上的两头牛转,割草、铡草、拉粪、垫圈,拉土掏厕所,基本都忙着外面的家务活。给燕燕三个的印象就是,爸爸既熟悉又陌生。所以,存生轻易不对他们三个指指点点,但只要看到存生脸露严肃不快,他们个个吓得不敢说话。他们在家里挨骂挨打挨唠叨,王家奶奶首屈一指,猫吖次之,燕燕三个已经习惯了奶奶指责,有时候他们怼人比王家奶奶骂得还利索。王家奶奶大声骂叨,他们小声重复着,有时候怼的王家奶奶无话可说,气的拿起手边的苕帚疙瘩就扔过来,一边说,
“看把你牙嚓骨劲大的,等我回来给你爸爸说,一个个翅膀硬了,还管教不住了”,
燕燕拾起苕帚疙瘩扔到离奶奶够不着的地方,笑着打趣王家奶奶,
“奶奶,你眼睛毛爪爪的,眉毛又浓又黑,眼眨毛长的,脸圆的像个气球一样,你肯定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的很”,说完三个一起围在院子里笑,小燕和彦龙也跟着附和,
“你看奶奶脚岁的,腿长的,肯定是个大美人”,
“就是!手腕上还戴的银镯子,一看都是地主财囤家有钱的主儿”,
王家奶奶被三个逗得顿时消了气,先前还是憋着笑,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说,
“唉!我把你们三个猴精呀!啥瓜蛋话都能说出来”。
熊家老爹爱到燕燕家浪门子,隔断时间地里的活空闲下来,趁着赶集的档子就来了。这可欢喜了燕燕三个,一方面家里的伙食会有所改善,更重要的是,熊家老爹一肚子的故事和古经,他们三个可以大饱耳福。熊家老爹弯曲着膝盖靠着炕墙,嘴巴里叼着他的长烟管,吧哒吧哒的抽着烟,烟气悠然上升慢慢消散。四方桌上面的录音机里放着《张连卖布》的磁带,这是猫吖刚借来的。燕燕三个围在炕边玩,他们吵着要外爷讲戏里唱的是什么。熊家老爹边听边给他们讲解,三个侧耳倾听戏文,凑在熊家老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熊家老爹平时就爱好点秦腔眉户戏,给燕燕三个说起那些个秦腔折子戏,三个总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们觉得这个比上课听老师讲课还有意思。《铡美案》、《三娘教子》、《花亭相会》、《血泪仇》等等秦腔片段,他们都不绝于耳。珍珠活着的那些年,地里麦子收完,就赶紧捎话叫熊家老爹去看戏。自从珍珠走后,秋霞爸另娶了一房,虽说逢年过节还相互走动,到底没有珍珠在世时亲近了。熊家老爹也很少去双庙看戏了,即便去了到下午还是返回家来,要么就去秀梅家住。最近几年,罗湾村新修了庙宇,每年七月间庙会也搭戏台子唱戏,离秀梅家约有六七分钟的路程,开戏前的半个月,秀梅就去熊家渠给熊家老爹家、效忠家,荣生家,猫吖家分别传话叫看戏。其余人都是打着看戏的幌子趁热闹,熊家老爹纯属看戏,他走时拿着烟管,拎一把小凳子,坐在戏台下面的树荫处一场不落的看完。
好不容易等到了端午,可惜不是个周末。早上起床去学校,燕燕和小燕已经自己起来刷牙洗脸了,搪瓷杯里有两只牙刷,有一只刷毛被刷的像乱蓬蓬的蒿草,呲牙咧嘴的竖着,这是存生刷过的牙刷,燕燕和小燕都喜欢用猫吖的牙刷涮牙,小燕蹲在燕燕旁边等她刷完。彦龙耷拉着脑袋,眯着眼睛坐在炕上,王家奶奶一手扶着,一手拉扯着衣服给彦龙穿,一边哄唆着彦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