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王家奶奶和人说起他们三个,尤其爱说燕燕嘴巴馋爱挑食,燕燕总是不爱听,要么打叉问其他的事情,要么转身离开,还不忘撇撇嘴巴,拧巴眼睛翻一眼奶奶。
每年夏天,太阳好的时候,王家奶奶和猫吖就把炕上的被子、褥子和铺垫的毡等取下来,拿出去搭到绷绳上晒,炕上只留一层竹席,王家奶奶找来一根棍子,拍打挂在绷绳上的羊毛毡和棉絮,燕燕带着小燕和彦龙在中间的夹层里串来串去玩,相互追逐着嬉闹,羊毛毡和棉絮里拍打出来的炕土混合着被褥上的尿骚味在院子四下散开来,燕燕三个捏住鼻子在院子取闹,叫喊着。
“哇,像尿尿的味道,好臭呀!”燕燕用手扇着眼前的羊毛毡灰尘,还略带自豪的口气说道,“这都是咱们三个尿下的尿尿”,她指着一圈圈像极了地图的尿印渍,“这个是我尿的,这个是小燕尿的,最小的是颜龙尿的”。
小燕和彦龙过来指着那一圈圈地图,争相说着哪个是自己尿出来的印渍。
“你们三个不嫌害臊,把炕尿的不像样子了还在卖牌,太阳一晒一股子骚气味冲的鼻子难受,你们闻不见吗?还在里面钻进钻出的,都出来!小心我不留意拍一棍子。”王家奶奶边打边喊,她头上围着洗脸的毛巾。
“燕燕,快把两个娃领出来,一会儿头发上粘满了羊毛和土,昨天才洗的头发,再不出来,我取苕帚疙瘩每人收拾一顿。”猫吖也跟着叫喊起来,听说妈妈要打,三个一溜烟的钻出来就往门洞方向跑。
冬天他们穿的棉裤和棉袄也是在夏天拆洗了,王家奶奶重新缝。每人一个冬天就仅着一套棉袄棉裤穿,虱子干瘪的尸体都残留在内侧的棉花里面了。每到冬天的晚上,燕燕三个身上痒痒,尤其大腿内侧,他们到处乱挠,猫吖和存生就隔三差五的脱下他们的棉衣挤虱子。三五成群地虱子屁股后面一点点红色,有的吃饱了屁股全部变成了红色,在织缝和裤裆内侧动弹,旁边白花花的虱子卵密密麻麻的镶在针线合缝处,裤裆内侧尤其多,两个大拇指甲往一处挤压,“蹦”一声虱子的血就被挤破了,猫吖挤的指甲盖发软了,索性把衣服拿到煤油灯下烧,虱子卵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裤裆处的棉花尿的结成了块,猫吖赶集时买点新棉花,夹杂着晒干收拾净的旧棉花,王家奶奶跪在炕上,均匀地铺开棉花,放好拆洗干净的布料,针线上下颠倒,她不时地把针在耳鬓的头皮上磨磨,针线快完了,就喊来燕燕给她穿针。棉花沾满了她的衣服,裤腿上一层毛绒绒的白色,那些要用湿毛巾慢慢擦试,好几天才能消失。
存生经村里一个堂姐夫介绍,和岁坑坑老六长生去预制厂当了临工,白天晚上两班倒。他和长生都喜欢倒夜班上,这样不耽误白天干活,庄稼地里和家里头的活都能顾及到。晚上七点的夜班,下午五点吃完饭,长生就在小城路上远远的喊着“老地主”,这也成了他们一起上班的口号,存生也习惯了不看时间,吃完饭在院子周边找点零碎活干,要么给牛刮牛毛,要么铲粪掏茅房。他事先把自行车推出来立在大门外的墙边上,听见长生喊,他答应一声,就撂下手中的活骑上自行车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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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到后半夜干完活没有啥事,他就赶着回家来,预制厂在城边上,经过马庄村,翻过小城坡就到家了。猫吖常叮嘱他,和长生晚上结伴回来,生怕存生后半夜一个人撞见不干净的东西,还担心被土匪坏人盯上。存生胆子大,老是嫌猫吖尽想点莫须有的事情。
“现在社会比以前安稳多了,不像以前还有土匪长毛子,堵在路上大明大胆的劫财劫物,咱们塬上自从派出所把宋四那一帮土匪收拾了以后,这一两年都没听见过抢钱抢东西的,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家除了自行车一穷二白,抢我的啥呢?大多数时候我们还都是两个一起放工回来。没啥可操心的,我又不像你是个屁胆子害怕鬼神出没”。存生经常这样安慰猫吖,叫她不要操心。可是只要存生上夜班,她都睡不踏实,呼啦呼啦一下睡着又被惊醒,直到听见存生喊着开大门她才安心。王家奶奶睡到半夜总是留心听着大门声响,存生回来敲门,她披上衣服下去开门,回来后又沉沉的睡到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