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诸位既是求财,不妨就比比这敛财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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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常任变色道:“胡闹,你还嫌这帮人盘剥的不够狠么!”
沈放摇头道:“自然不是,如今铁掌帮在城中收的利钱皆是可查,以这个数比为限,此后双方只能少不能多。”顿了一顿,看看众人,一字一句道:“而且不光你要赚着钱,还要帮着各家商户赚钱,让这临安城无依无靠的底层百姓活的更好。”
堂上一片寂静,半晌一人突然大笑,却又是栾星来,只见他前仰后合,似是听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待众人都朝自己看来,方道:“好个哗众取宠的小子,一派胡言乱语,人人都不吃亏,你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人群中不乏有人附和,一人道:“正是如此,抽成只少不多,那还怎生赚钱,比谁亏的多还差不多。”
一人跟着笑道:“如此说来,还不如直接大家比比良心。”他自觉说话好笑,却引得玄天宗和铁掌帮的人怒目而视,吓的他连忙缩回头去。
霍稚权皱眉道:“小友宅心仁厚,想的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法子却行不通。当年王安石也存此论,说叫国富民富,结果搞的乌七八糟,朝中崩乱,百姓也是怨声载道。想来还是司马君实先生说的对,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他多自我少,我有则他无,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古时重农轻商,农业乃是国之根本,国中有多少土地,能产多少稻谷,能养活多少人口,便可算出。众人便以为这便是定数,故有天下财富有定额之说,此论信服者甚众。特别是一些不知变通,不懂经济的文人,更是奉若圭臬。就连司马光也是持此论。
沈放摇头道:“我看不然,太祖开国,人丁只有三千五百四十万,至徽宗时,已有万万之数。若天下物有定额,如何养活这多出来的数倍人口?诸位可见民间人养蚕,若是放在野外不闻不问,安得如此多的丝绸做衣?我来临安城,听闻两百年前,此处人口不足二十万,我等如今落足之处,根本不在城中,彼时还是一片荒地。如今再看,城池恢弘,周边良田万顷,这又是何理?若天下物有定额,临安城又是抢了何处的福源?”
堂上多半都是武人,这些言论闻所未闻,一个个瞪大双眼,只觉云山雾绕。只陆游、丁常任、林醒沐、大荒落、执徐、霍稚权等寥寥数人,面色严肃,静听沈放说话。
沈放又道:“你看城中的饭馆,若到晚间,都要排位。我在醉仙楼数日,那里要吃顿饭,有的要提前一个月定位子。还有门口打铁的顾老三,生意都排到了明年,光是城中妇女订制的剪刀都打不过来。这四处有的是生意,却没人去做。”
堂上此际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附和。沈放所说都是城中日常百态,这些人虽甚少去想,却是个个知道的清楚。
沈放道:“临安城人口不下百万,当真是缺人么?我看不然,我有一位大哥,一身的力气,也肯吃苦,可偏偏寻不得事做,好容易找了个担粪的事儿,就珍若性命。我走在大街之上,触目所及,无事的闲人比比皆是。这些人穷困潦倒,朝不保夕,可这些人都是不思进取,又懒又笨么?”
栾星来见沈放侃侃而谈,越看越觉得此人讨厌,越听心头越是火大,忍不住又出声道:“你罗里吧嗦,究竟想说什么!我等可没空听你在这里假慈悲。”
沈放这次应了他一句,道:“我说如今商家买卖多的做不过来,还有很多穷人找不到事做,若能凑在一处,岂不是正相合。商家能多赚钱,穷苦百姓也有了谋生之计,多条活路。人活着便能生产,生产的多了,自然富足,穷人也有钱使,积少成多,商贾自能更加繁荣。地尽其力,人尽其才,自然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