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朝着她投去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随即便把那张写了天字的纸揉碎,扔进了一边的水缸之中。
碎纸混着墨汁,很快便与缸中浑浊墨黑的污水融为了一体,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淮云看着眼前自己仍旧风轻云淡的大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饶是向来身强体壮的她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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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以为为何这些年来,薛仁一家仗着陛下的恩宠,横征暴敛了不少银钱,没少被百官弹劾,可却都被陛下按中不发,每次都是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
林惜微微眯起双眸,看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淮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重新铺了一张纸,而后继续在纸上勾画起来。
“皆是因为他明面上是在为自己敛财,实则却是在为陛下充盈私库,这些从百官手中威逼利诱收敛而来的钱财,全都被陛下用于前些年的北夷战场和洛都行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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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查出了薛仁,岂非意味着得罪了陛下,所以才会遭遇那场刺杀……”想到这个可能性,淮云的喉头不由得有些发紧。
“那晚的雨将你的脑子淋坏了吗?”见着淮云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林惜忍不住微微拧眉,无奈叹息道。
“陛下要是想弄死我们,多的是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又何必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呢?”
“那……”淮云的思绪因着林惜这话又乱了几分,脸上疑惑更甚。
“陛下登基之初,百废待兴,国库紧缺,那薛仁便成了陛下的钱袋子,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四海升平,国库充盈,这对陛下来说并不光彩的钱袋子便渐渐丧失了它原本的作用。”
“但人皆有贪欲,尤其是在见识过无数财帛流进自己口袋,但还未等揣热乎却又飞快消逝过后,这种贪欲便会日益加重。”
“陛下不需要薛仁再行那等敛财之事了,但早就习惯了勾勾手指便能招来无数财帛的薛仁,却未必能够停得下来。”
“陛下不缺钱了,但他安乐侯缺呀,于是在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下,安乐侯便依旧光明正大地干着敛财的活计。”
“据那右仆射所言,那平安坊临近西市,占地极广,薛仁想要将坊市东边的商铺都买下来,而后建一座酒楼,以便他更好地联通官员,收取钱财。”
“可平安坊人口稠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徒甚众,多有不愿将铺子低价卖给薛仁的,且还有那骨头硬的想要去京兆尹那里告他强征地皮,盘剥商贾的。”
“薛仁伸手伸惯了,几时遇到过这样不仅不乖乖奉上钱帛,还想着斩断他那双敛财之手的人,利欲熏心之下,就有了平安坊的那场大火……”
说到这里,林惜手下的笔顿了顿,似是想到了那因着薛仁一家的贪欲,而葬身于火海的一百三十八口人,面上也添了些许冷肃之色。
“如此草菅人命,难不成陛下还要纵容他吗?”淮云也是同样面色难看,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自然不会。”说到这里,林惜忽然勾了勾唇,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轻松了许多,“陛下虽是个恋旧的,却也最恨旧人弄权乱政,那薛仁若只是贪财些,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或许也就只会如以往一般,小惩大诫便罢了。”
“可他不仅为了一己私欲戕害百余口平民,在事情暴露之后,竟然还妄图刺杀朝廷官员以掩盖其罪证,且这名官员还是如今陛下正用得顺手的我。”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个不仅无用还惹是生非的旧人和一个鞠躬尽瘁还忠诚不二的新人,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
“因此只要我伤得越重,昏迷得越久,陛下在知道真相后产生的怒火就会越盛,那么薛仁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