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
那人瞥略她忽而攥紧的手,复看回来慢慢道:“比你上次更严重。”
“哪个?哪个上次呀?”
洛漪叹,偏头追问:“你统共在我面前生过几次脸上的病?”
她沉吟一会:“那你有法子治吗?”
“脱衣,我看看。”
红霞一僵。
“怎么不动?”
见她笔挺挺干瘪着。
“就是…”红霞抓抓眼下,犯难迟疑吱声:“你看我手臂就行好么,我手臂也长了,一样的,就,就能不能,不要脱衣。”
洛漪偏向她完整听着,凝看她的眼神复杂几分。
“……”
红霞顶住她直白的目光,心头擂鼓愈甚,脸上表情却越虚,私下手指不耐抓挠一下床铺。
“伸手看看,我才好做判断。”
红霞闻言拉高袖子摊手在她面前,手臂至腕口零碎分布长着褐圆印子,有大有小,在白皙皮肤上尤为打眼。
洛漪默然观察,有时会用拇指触碰:“会疼吗?”
“不疼,偶尔会痒。”她见对方不吱声,自顾自叹:“是不是以后不能吃肉了…”
洛漪分她一些目光,无言着让她转过身去继续看颈后情况,手探入衣服摸到新褪死皮和凹凸的硬疙瘩,才敲定着收手。
红霞丧气出声:“你说,我朋友们会认出我吗?”她也不在意有没有回答继续:“独自引尸那么多次,我哪次没有开阴阳眼轻易就翻船了,离妖族还有好远,小殿下也不在队伍里帮忙,咱们都来得及吗…”
她走神沉默时,后面人才慢慢追问:“来得及什么?”
怔怔着,接话:“嗯…希苓她们…”
“急什么,玄玉宗弟子自有法子验证生死。”
她偏头急:“我没说她们有事!”
身后相应一撤,在她后知后觉退回时才跟着拂落白衣摆,同她一般靠腿在床边侧坐:“那你急什么。”
此声不大,接近耳语程度。
她不合时宜沉默了。
余光瞥见大师姐和她同穿白色系弟子服,蚊子发声:“你怎么穿这套?”
那人眼里都没光了,垂眸低头量顾衣服,不愿面对着慢慢阖目,叹惋:
“脏了,只剩三套了。”
居然从里面听出颤音…
咳,没想到那些衣服真只穿一次。
她别开脸忍住笑意,打算给她出出主意:“不然明日出去采买?”
“你不治病了吗?”
“想…”
洛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镇定,与她分析:“没判断失误的话,你身上还有一个较大的母种。”
“有的。”红霞点头,配合着宽衣解带露出腹部。
母种呈现黑褐色,长在腹部巴掌大,洗浴时倒是很容易瞧见。
洛漪定眸瞧:“菌种。”
“那是什么?好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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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倏然的起身动作分散她的注意。
那人未穿一贯的雪云靴,足上只绑系着薄薄的白帛,玲珑白新的系带尾垂落在地,人也半蹲下来拿住她欲遮放的衣面。
皱眉观察途中又紧凑地挪前一步。
“洛漪…”她惊住,腿都不知道往哪让,应激性往床上坐坐。
略凉的手在腹上丈量比对,很快停住,无情绪陈述:“良性。”
“那情况还好。”
“你上次找我,是为了这个吗?”
“自然不是…等下,凉!”
她企图挡开手,洛漪抽离又覆回来,费解抬头:“你为何不说呢?”
“找不到你,找着了又没想到。”
洛漪显然不满意回答,眉头一寸寸加紧,与她沉默对峙一会,沉长呼吸着低头去不看人。
红霞不解:“你干嘛呢突然?”
“……”
她听见对方仍然不平静呼气,还能越积越多,再沉默一会怕是撑爆了。
“哎呀我知道你担心自己的命,我这次不管你能不能治,保管都听你的好吗?”
洛漪无应,不睬人,偏头的侧脸严肃到无甚表情,偶尔在她说话停顿间正常眨眼,只是闷着不说话。
红霞又想了想,投其所好:“我求你。”
“不管你能不能治都求你了。”
洛漪的目光这才有所聚集,紧闭的嘴角堪堪抿开出气。
长息着再眨眼时,眼尾似映着水泽,但睫毛低垂太快让人误以为错觉。
睁眼依旧是没有表情。
红霞快没法子了,她除了求她还有什么办法?
她想不到了,开始不耐烦:“洛漪你讲讲道理,怎么喜怒没个正常呢,我知道你宝贵你性命觉得我当儿戏,可我在反省了,现在到底是谁,放着问题不管又揪着错处不放?”
洛漪才抬头看她,眉间有怒却平缓:“既然要紧想治,都听你的。”
她仰头捶捶发疼的头额:“啧。”
洛漪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残影瞬移出去,一柱香后又佩着她的储物囊移开门,快速扬手起火烧了身上常服,一手单独拿开囊袋,掐诀一步全身火起。
与她对坐下,身上又是一件崭新弟子服。
红霞松开支颔的手,揉肩着勉强坐 正,勉力恢复着涣散发酸的眼睛。
两两相对,唯余疲惫。
又互相别过视线,沉默。
只剩这份体面的沉默。
她此刻没有想法,也不知道对方干什么去了,熬到眼里发黑大脑缺氧。
洛漪一刻没停打开储物囊,翻出造型夸张的铁具和黝黑石头,以及残余黑炭的铁盆。
每一样拿出她都刻意避免脏污,可手心手面碰触后实在太脏,她只得屏息闭眼,暂时自绝三感减少滔天的厌恶抵触。
红霞强打精神快速清醒恢复。
洛漪正好长舒整理完。
她在苦苦帮她…
可为什么对方完全不上心呢?觉得她能耐大什么都能救吗…
原材,渠道,人源物资…怎么和一个完全不懂行的人说其中秘辛,她不需要她懂,不需要她感恩戴德记得她的好。
可为什么就是不上心糟蹋呢。
她心情也不好,她也在难过,她也不想和她吵…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红霞见她只是发呆不动,强撑着疲累问情况。
洛漪瞥她一眼复继续手上,无应。
没持续让她再等,拿着一块炭黑的铁块坐近。
“你…手怎么…”她脱口而出看到连指甲月牙处都是漆黑脏污的手,含血丝的眼睛立刻跳了跳。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红霞扶头,试图找床靠一靠,她实在快撑不住了。
“坐起来。”
“不行,我好困。”
那人振振有词:“现在是谁不治?”
红霞气得咬牙坐正:“治,现在治,谁喊停谁是孬种。”出乎意料她也没有听到洛漪类似满意反应。
只说让她再脱衣,伸手抱后把铁板装置腰腹上,再在胸前为她紧紧绑住。
期间两人鼻尖都凑一块,硬是没有一句好话。
她也想开口好奇问问这是什么,但闷葫芦从进门就没给她好脸色,怎么可能回答。
“嘶…”猝然勒紧到发疼,她咬着唇角闷声,既是困又是昏,眼里被逼出明晃晃的泪意。
洛漪停下,缄默着低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