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云之光

日渐焦灼的战事让星云无心休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她独自走出骑士们住的平房,坐在附近仰望星空。上一次她这样注视星空还是在修道院的时候,那时她因为不服从规定常常被送进一旁的小黑屋反省,那时她唯一的伙伴就是这片天空。自从与露娜公主会面后,她便每天畅想如何能够成为一名骑士。如今梦想成真,可她依然需要新的目标来鞭策自己。战功的积累需要时间,而在战场上牺牲则是随时可能会发生。比起死后被铭记,她更希望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小马们记住。而正在她思考时,似乎有匹小马正从身后朝她走来。

“睡不着吗?”这浑厚的声音告诉星云,来者是雷霆战锤。不知为何他也来到这里观赏星星,而且毫不在意地坐在了星云的身边。和雄驹相处的的时间长了,星云也不再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在担心战争的事情吗?”雷霆战锤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话音未落,星云便垂下耳朵,他的话似乎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算是吧,”星云仰起头,想了想说,“尽管到目前为止局势尚且稳定,可我总觉得他们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作为战士,星云他们并不能总览全局,但依然可以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给出自己的判断。

“我也是这么想的,”雷霆战锤接道,“也许将有一场大战即将到来。”他一边说,一边从皮甲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羊皮纸递给星云,“这个,你有准备写吗?”

“这是什么?”星云不解地看着这位久经沙场的老骑士问。

“遗书,”他咧开嘴笑了,这还是星云在宴会以外的地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你还年轻,应该还没成家吧?我就不一样啦,我有家,有妻子,有孩子,甚至孩子都已经能够成为骑士了,而我依然在战斗的一线。骑士不仅是身份,也是职业,但他们和那些能够安享晚年的职业不同,战场才是骑士最好的归宿。如果哪一天我不当骑士了,那想必就是在战场上长眠了。”雷霆战锤的兴致很高,说话时星云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而且他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全然没有在意身边的星云的感受。星云也一直很耐心,静静地等待他讲完。

“你也写一封吧,”老教官建议道,“想必你也有牵挂着的小马吧。”星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随即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些年来她真正牵挂的,大概就只有再未曾联系过的那对收养自己的老夫妇和那个被带走的孩子吧。她遇到过很多小马,有些已经分道扬镳,更多的则是和她共同作为骑士而努力着,所以……就算不写遗书,好像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没有什么牵挂也要写吗?”星云反问道。老教官先是一怔,随后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小马还真是不多见,”雷霆战锤感叹,“当大家都在为了各自的生活而努力敛财的时候,只有你依然坚守着自己的理念。这是好事。只可惜,这并不适合现在。”

“其实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像你一样,把骑士作为一份崇高的职业来看待。但是有一天,当我重要的伙伴在战场上牺牲后,我渐渐意识到骑士的生涯是残酷的。如果不妥善利用这有限的寿命,恐怕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刚刚成婚的那几年,我从战场上取得的战利品大多都拿去换钱维持生计了,直到生活稳定下来才停止这些事。”

“那,您的意思是——”星云不理解为什么教官会和她说这些话。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雷霆战锤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站起身,“早点休息吧。最近还有战斗,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哦。”他转身朝住处走去,留下星云依然坐在那片草地上。

但谁也未曾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三天后,当星云带着自己的骑士小队凯旋而归时,她却发现其他小马的士气十分低落,就连白夜幻影也神情苦涩,仿佛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在星云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得知了消息的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来了。小马们将什么东西团团围住,让星云无法知悉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大家的情况来判断,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教官他……牺牲了,”一匹小马忍着泪水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我们在进攻时遭遇了敌人的弓箭手,很多小马受了伤。教官他身上中了很多箭,但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一支箭射穿了他的眼睛才倒地不起……”哀伤的氛围弥漫在城堡中,但因为现在是战事,葬礼的仪式也只能从简。小马们在城堡郊外的墓地为这位老将立了墓碑,遗体则是经过处理后埋在了墓碑下方。因为失去了队伍的指挥官,大家的士气一直都很低落。白夜幻影接替了雷霆战锤的位置,不过大受影响的士气让骑士们无心应战。而根据情报,南方将会派出士兵进攻中心城,他们也必须派出士兵来击退敌人,但当下似乎很难有小马能够被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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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交给我吧,”星云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我来带领其他小马打败他们。”白夜幻影先是一愣,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星云。这匹曾经在比武大会上取得优胜的小马似乎正在逐步兑现她当初的承诺,而这一次主动请缨也让他相信,他当初并没有看错她。

“那这一次,就由你星云来当领队,”白枪骑士向小马们宣布,“你们的任务就是打败对方领队的骑士,那些士兵将由我们来处理。”主动请缨在骑士之间并不多见,星云这样做无疑是对这次战斗的胜利充满信心。她明白大家急需一场胜利来恢复士气,同时告慰牺牲的老教官。

战斗在第二天下午打响。自城门打开的那一刻起,星云就明白她没有退路。和她一起的小马们也都情绪高涨,他们似乎就是为了胜利而身在这片战场上。星云没有犹豫,率先带头发起冲锋。虽然敌人的队伍在几公里外,但这股前冲的气势将会极大地震慑他们。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他们看到一群不顾一切冲向他们的骑士时,南方的骑士们顿时感到一阵惊恐,他们原本的阵型变得松散,井然的秩序也因为这些不速之客而变得混乱。

出于维护领地的本能,骑士们虽然为气势所震慑,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但,星云的武器可不会答应他们。经过白夜幻影的部署,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中增加了长矛和盾牌,护甲也换成了形似雷霆战锤的重甲,将原本的轻骑士完全变成了重骑士。这样的护甲对体力的要求更高,对星云这样的雌驹来说负担就更重了。但星云并不在乎这些,从离开城堡开始她就一直在全力奔跑着,奔跑着,为了实现那个目标而奔跑着。

普通的骑士是完全无法抵抗重骑士的。他们的剑找不到护甲衔接的缝隙,弓箭也无法穿透这些护甲,只能用威力更大的武器才能击溃他们。在和南方骑士的交战中,全身重甲的星云和她率领的队伍几乎势不可挡,星云先是用长矛贯穿了一匹小马,随即又接下两名骑士的围攻,飘起背上挂着的狼牙棒和他们交战。长矛的威力虽大,但却不能连续使用,为了便利只能在消灭一名骑士后丢弃,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再重新拾起。比武大会上她用狼牙棒取得了胜利,在战场上也一样能够做到。魔法驱动的狼牙棒在两名骑士身边不断移动着,星云一边用盾接下他们的劈砍,一边不断寻找最适宜的进攻角度。趁着其中一匹小马不备,她迅速用狼牙棒砸向他的后脑,当场将他放倒。另一匹小马想要支援,但星云先是用盾破坏了他的平衡,随即毫不客气地砸碎了他的牙,进而将整张脸都打得变形。星云的英勇不仅让同伴为之震惊,就连敌人也一时间束手无策。这次战斗发生的位置离中心城比较近,虽然加兰德就在附近观测战局,但因为距离太远,他也无法用弓箭对星云造成杀伤。况且,魇梦要求他们尽可能活捉星云,种种因素最后让他选择放弃这些前线的小马。包围圈已经展开,但星云他们并没有如期突进,或许是因为需要补充体力,又或是塞拉斯蒂娅下达了新的命令,他们肃清附近的骑士后便选择折返,这让魇梦守株待兔的计划似乎扑了空。

回见魇梦的时候他也如实上报了这些情况。魇梦的脸色露出不悦的神情,不过他依然保持耐心,因为他明白塞拉斯蒂娅并不是那种会冒进的小马,作为一位有着深谋远虑的战略家,魇梦自然是十分欣赏她。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必须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归来的星云受到了骑士伙伴们的热烈欢迎。虽然不算颇具战略意义的大胜,但这次胜利还是让大家从失去雷霆战锤的悲痛中走出来,重新以昂扬的姿态面对战斗。这天照旧举办了庆功宴,宴会上白夜幻影也像他的老朋友那样,喝多了酒就变得话多起来。这样的事在其他小马看来似乎见怪不怪,毕竟大家往往都会选择喝得酩酊大醉来麻痹自己;但星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位风度翩翩的白枪骑士喝多,而且是几乎要趴在桌上的程度。

“白夜阁下,您喝得太多了,”就像面对雷霆战锤时,那样,星云几乎是对他说了同样的话,“我能明白您的心情,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还请您振作些。”

“无所谓!”白夜幻影用绝望的声音哭着,原本欢乐的氛围也随着他的哭声一起变得沉重,“和他共事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不想念他……他是位优秀的骑士,也是受骑士们爱戴的教官……呜呜呜……”周围的骑士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有星云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情绪恢复平静。宴会自然是随之终止,但大家的心却因此团结在一起,他们相信这场战争会获胜。

当然,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也逃不过敌人的耳朵。当魇梦得知雷霆战锤牺牲后,他先是脸色一沉,随即便爆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周围的骑士虽然不解,但魇梦道出了其中的缘由:“想不到他这般优秀的骑士也会倒在战场上。但是失去了他,中心城的骑士们就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他们的涣散也是迟早的。而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大举进攻,进而挽回我们先前的损失。”他的见解令其他骑士位置佩服,但加兰德的脸色却依然阴沉。长弓骑士注意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而他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将这些情报告诉他。

“加兰德卿,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魇梦也注意到了加兰德,此刻他正兴致高昂,自然不允许其他小马打扰,“还是说,你对我的提议感到不满呢?”如果加兰德的本意是后者,他就会亲自走下领主的宝座,然后在其他骑士和侍从的注视下当场将他斩首。

“不,我并没有反对您的意思,”加兰德如实回答,“但是,我在前线侦察时发现,在他们随后发起的一次反击中,有一位骑士表现英勇,想必他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阻碍。”无需多言,加兰德口中的“英勇的骑士”正是星云,魇梦也立刻就明白了他指代的是谁。

“不必为此感到惊慌,”魇梦露出自信的笑容说,“越是英勇的骑士,我就越想与他切磋一番。”魇梦求战心切,他甚至做好了与星云一对一作战的准备。加兰德虽然仍有顾虑,但在魇梦的信心面前,他的忧虑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是。”思索良久,他也同意了魇梦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