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隆坦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寒风轻轻地拂过,松针发出沙沙的声音,空气清新,仿佛一切都还安然无恙。然而,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他依然捕捉到了什么——一股熟悉的气味:一阵毛皮的气息,带着不令人讨厌的麝香味,这种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德拉诺特有的奇异花香,而是另一种兽人的味道。
然而,在这股熟悉的气味之上,还有第三种气味——刺鼻的金属血腥味,强烈且令人作呕。
杜隆坦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他低下头,将手掌轻轻放在库萨卡的鼻尖上。狼静静地趴在雪地上,毫无声息。它完全听从主人命令,和杜隆坦一样,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即使是最微小的动静,也无法逃过它那双金色的眼睛。
奥格里姆也迅速反应,解开包袋后,小心翼翼地带领库萨卡绕过了雪堆,轻手轻脚地移动。即使雪地下有树枝发出微小的咯吱声,他们也避免了声响,尽量保持低调。两只狼默契地配合着他们,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树林中穿行。
他们手中只有斧头、狼的牙齿和自己的身体。这些装备足以应付普通的威胁,但此刻,杜洛坦的手心痒痒,渴望能够握住战斧或长矛,渴望以战士的姿态迎接挑战。
他们朝着那些被砍断的树枝走去。杜洛坦触摸了一下树皮上潮湿的痕迹,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指向被踩踏的雪地,提醒奥格里姆,那些不速之客显然没有任何隐藏的打算。他们并不在乎是否会被发现,仿佛没有人敢对他们造成威胁。杜洛坦弯下腰,仔细观察脚印,像猎手一样跟踪这些足迹。几步之遥,奥格里姆也蹲下,眼神专注。两人通过快速而细致的检查,交换了默契的眼神。
杜洛坦抬起四根手指,迅速报告。
奥格里姆摇了摇头,用双手表示了另一个数字。
小主,
七。
杜洛坦皱起眉头。七个——这不是他们可以轻松应对的数字。虽然他和奥格里姆都是精力充沛、强壮而敏捷的壮年兽人,但七个对手……即使是他自己,也知道,单凭斧头,一个人对付七个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奥格里姆看了看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他指向树林深处,那片隐秘的黑暗,如同无数猎物的潜伏之地。杜洛坦能感受到奥格里姆那急切的战斗欲望,仿佛这场战斗已经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杜洛坦慢慢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行。
奥格里姆挑了挑眉,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似乎在心中发出惊叹。他明白,杜洛坦并不是畏惧,而是有自己的理由。即使这是一场英雄般的战斗,即使他们可能会在歌颂中死去,这样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并不值得追求。他们距离村庄太近,任何不必要的冲突都可能带来无可预见的后果。
“等一等,”杜洛坦低声说道,低下头示意奥格里姆。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回到了依旧蜷缩在雪地里的狼身边。杜洛坦忍住了内心的冲动,强忍着不立即跳上马鞍,而是将手指插入奥斯特祖布丰厚的毛发中。狼站了起来,尾巴摇动,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不安。它缓慢而谨慎地走着,陪伴着杜洛坦慢慢离开那片隐秘的森林,直到树林的阴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只有在杜洛坦确认没有被发现和追踪后,他才跃上奥斯特祖布,紧紧地握住缰绳,狼的强壮腿部在雪地上快速奔跑,飞快地朝着村庄的方向冲去。
他们绕过小径,一直向北驶去,杜洛坦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周围,心中依旧无法平静。那个神秘的气息,那股金属的血腥味,依旧挥之不去。古尔丹的到访、突然的脚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他,危险并未远去。
终于,杜洛坦直奔首领的小屋。他没有预先宣布自己,猛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父亲,那些外来者……”他急切地喊道,但话语在嘴边停住了。
小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昏暗的气息。墙上挂着部落的旗帜,代表着酋长的身份。角落里堆放着加拉德的盔甲和武器,光亮的刀刃反射着微弱的光。厨房用具和其他日常用品被整齐地摆放在另一角,而平时第三个角落堆放的毛皮,却空空如也。
加拉德静静地躺在坚硬的泥土地上,身下铺着一块角马皮,另一块皮毛覆盖在他身上。杜洛坦的眼睛迅速扫过整个屋子,立即注意到母亲盖雅的身影。她一只手支撑着加拉德的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南瓜碗,轻轻地喂他喝着什么液体。
当杜洛坦推开门的刹那,盖雅和德雷克塔尔同时猛地转过头来。两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目光交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关上门!”盖雅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震惊的杜洛坦迅速服从,抬手关上了门。他走进屋子,两步之间,跪在加拉德身边,目光深切。
“父亲,你怎么了?”杜洛坦问,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加拉德轻轻推开冒着热气的液体,显得不耐烦。“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嘟囔道,语气虚弱,“只是累了。感觉就像死神自己在我身边徘徊,而不是德雷克塔尔,虽然……有时我觉得两者并无区别。”
杜洛坦的目光在德雷克塔尔和盖雅之间移动,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氛围。两人都显得异常阴沉,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特别是盖雅,她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疲惫与忧虑。杜洛坦突然注意到,母亲的头发中竟然戴着在古尔丹来访时所佩戴的珠子。这些珠子在仪式结束后从未再次被使用过,今天却重新出现在盖雅的头发中。
一股寒意悄然袭上杜洛坦的心头。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德雷克塔尔?”杜洛坦转向了那位巫师,语气中掩不住的急切。
老兽人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加拉德。“这不是我所知道的疾病,也不是伤口,”他缓缓开口。“但加拉德感到……”
“虚弱。”盖雅接过话,声音颤抖,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丈夫,仿佛在努力遮掩内心的恐惧。
杜洛坦的心跳加速,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父亲的虚弱并非只是简单的疲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不安,甚至让他感到几分绝望。原来,母亲坚持让他离开村庄三天收集柴火,恰恰是为了避免他在家中四处打听,不小心察觉到这件事的真相。
“这很严重吗?”杜洛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没有。”加拉德不满地嘟囔着,眼神中充满了倔强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