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轭入侵者

安妮弯腰捡起变形的鸟笼,低声道:“一定快了吧。”

“肯定啊,闹到这种程度,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想起自己从中多少起了个表率作用,亚历山大心头那股气一下顺畅不少。邪火消了,道德理智就回来了,丈夫不禁放软语调,向艰难支撑这个家的妻子道歉。安妮自觉放走司机工作、隐瞒儿子能力这些事对不住爱人,亦理解地笑笑选择谅解。

兰波一家真心憧憬着移民滚出法国,男人找到工作,女人返回岗位,小孩正常上学的幸福生活。巧了,大资本家也在筹措他们的幸福未来。多方联合定下计划,要尽快开启第三次世界异能大战,彻底解决麻烦的超越者,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这种幺蛾子,乱了筹备战争物资的阵脚。

政府出动军队调停,配合警察“好说歹说”,终于促成双方休战和解,并承诺会尽快给出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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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抱着教案走进阔别已久的办公室,同事们随意跟她打了个招呼,又转头津津有味聊起马丁内兹一家在教堂避难发生的糗事。兰波夫人试了几次,发现插不上话便埋头清理沾有灰尘的办公桌。

楼房隔音效果不好,兰波夫妇的争吵在小镇不是秘密。大家斗志昂扬团结一致的时候,兰波们龟缩在家拒不抱团,不参加任何抵抗移民的活动,风评自然会变差。不过亚历山大热心,安妮温和善良,阿蒂尔活泼可爱,只要自己拥有余力,邻居有事需要帮忙,他们也是毫不含糊。等到生活恢复从前的富足宁静,相信时间与付出会慢慢冲刷掉这点小小的不愉快。

问题是能恢复吗?

这次和解让执政党收获了就想来法国求个安生的日子人的拥戴,尝到了安抚移民的甜头。能引进低廉劳动力,还能换取选票制衡政敌,好像不错诶?

执政党果断放宽移民政策,讨好数以百万的移民以及需要海量便宜劳动力的大资本,压根不在乎国内种族矛盾有多尖锐——这矛盾就是他们制造出来转移民众视线的嘛,不值得多加关注——战争状态结束,战时政府自动取缔,执政党当务之急是赢下今年的换届选举,成功连任总统。

兰波们翘首以盼,结果盼出一部法国政府强势推出的《种族关系法》,严令禁止在公共场合出现任何有关肤色、种族、信仰、国籍的歧视用语或行为。

消息一出,惴惴不安的有色人种懵了,敲着碗催入侵者快走的白人更懵,随即滔天怒火席卷整个法国:执政党背叛了我们!

极右翼白人推出极端新政党对轰有色人种,宣称“只有白人能被称作法国公民”,反对移民,呼吁剥夺已经定居的有色人种法国公民的身份,滚出他们的祖国。这激进的口号迅速拉拢来一大批白人,短短两年便一跃成为法国数得上数的大政党。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的情况是非但没赶走移民,殖民地土着还热情响应精神祖国法律的号召,呼朋唤友外加拖家带口积极奔赴法国的邀约。

安妮上班,阿蒂尔上学,亚历山大出门转悠找工作。夏尔维勒闯入太多有色人种,男人们不敢离家太远,好在血汗工厂的人员磨损率很高,愿意耐下心放低条件找,就一定能够找到一两个由于工伤殉职腾出来的岗位。面对极度微薄的薪水和极度漫长的工时,可怜兰波先生往往就是犹豫那么一秒,立马便有新移民争先恐后挤过来抢着干。

豁出命不要就可以养活一家人耶,这种好事放殖民地想都不要想。

双方心理预期不同,接受度不同,满意的工资水准不同,资本家喜欢雇谁,完全不需要思考。

大男人的尊严与长期无法养家糊口的现实冲突,让亚历山大逐渐暴躁易怒,稍有不顺便是好一番发作。又一次家庭战争因为邻居来敲门消停,小孩受到惊吓,在身心俱疲的妈妈怀里抽噎,爸爸烦躁打开收音机,法国电台难得在转播翻译英国佬的演讲。

“当我向前看时,我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像罗马人一样,我似乎看到台伯河里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