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甚至来不及走楼梯,直接纵身跳下了高达数丈的城楼。
一时间,有人摔死,有人被踩死,还有人被自己吓死。
整个山海关城,四万余人,全都成了无头的苍蝇。
而这座城池本身,更是化作人间炼狱。
城外,无穷无尽的炮弹依旧在继续宣泄。
诸将站在林时身后,望着一轮又一轮的炮弹飞射城头,望着关城的城墙在无尽的打击下,从一开始的不可撼动逐渐变得摇摇欲坠,脸上都有些惴惴之色。
这也太残忍了,太极端了。
堂堂山海关城,放到整个中原之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坚城,竟然扛不住数百门火炮半个时辰的轰击,未免有些挑战他们的认知了。
眼见山海关城即将倒塌,程名振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道:“大帅,怕是差不多了,再轰下去,关城就要塌了,关城要是塌了,我朝还得出钱重新修建,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林时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转头与程名振对视,诧异道:“我朝为何还要修建关城?”
程名振一愣,下意识回答:“我朝还需要借助关城防备辽东平原之外的异族啊,室韦,海真虽是小国,但......”
程名振话说到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大梁手里有火炮。
林时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觉得,关城硬,还是炮弹硬?”
这话一出,程名振果断闭嘴。
是他肤浅了,思维还没跟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下意识的会认为有城墙护着,人躲在城墙里,要安全一些。
但现在理智回笼,他忽然又觉得,有大炮在手,有没有城墙,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都扛不住大炮的轰击。
见程名振闭口不言,林时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这些将领们的想法,也知道传承在血脉之中的习惯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火药在这个世界,出现得太过突兀,发展的速度也过于快速。
因此,他们不习惯,这是正常的。
但他相信,随着火药渐渐在战场上显威,他们早晚会习惯将火药当作防身武器,用来取代城墙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思及此,他没有多言,而是朝着指挥战事的校尉继续下令装填弹药。
校尉领命,不断的下达命令。
随着一轮又一轮的弹药朝着远处的关城倾泻而下。
终于,在天明时分,坚固的山海关城轰然倒塌。
自此,世界上再没有天下雄关山海关,有的只是一片废墟。
晨曦的阳光洒落,落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上。
看清这一切的将领们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斥着无尽的骇然之色。
当年,火药在战场上初次显现威力时,他们虽震惊,却也没有如今日这般骇然。
毕竟,当年的火药,还需要人力去驱动。
炸塌的,也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城。
而今日,一座坚固更甚于潼关的关城,就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地。
更关键的是,整个过程,他们甚至都没有靠近关城一步。
仅仅只是在距离关城足有三里远的地方打出了数千枚炮弹。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将来也注定要被火药取代?
他们不敢细想,越想,越是心惊。
林时远远的看着眼前的废墟,轻声吩咐道:“传令大军,入城吧!”
林时的声音,惊醒了一群出神的将领。
他们回过神来,不由满面惊骇的互相对视。
林时却是没有搭理他们,径直带着亲卫朝不远处已成废墟的关城缓缓前行。
见状,众将也没有时间思考太多,赶忙传令大军,浩浩荡荡的朝已经面目全非的关城开进。
林时走上废墟,顺着倒塌的砖石走到了山海关关城最高处。
城楼后面的关城,其实还算完整,毕竟,林时主要针对的,也只是关城前方的城楼。
林时的目光从关城上扫过,捕捉到了不少畏惧,茫然,绝望的目光。
这些目光,来自城中的幸存者。
但此时此刻,这些幸存者,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无法对大军造成任何损伤,甚至连反抗的心绪都提不起来。
林时在关城最高处矗立良久,直到正午时分,大军已经全数进城,才缓缓下了城墙。
他刚下楼,便见程名振拖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形物体朝他走来。
那人形物体的样子惨烈至极,一条腿像是被重物砸过,鲜血横流,血肉模糊,还有碎掉的骨头裸露在皮肤外面。
肩膀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已经干涸,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换做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只怕是早就被活活疼死。
但这个人竟然还活着,不仅活着,甚至连意识都很清醒。
程名振随手将他扔到林时面前,瓮声道:“大帅,此人自称是这山海关的副总兵,姓余名春,爵封云安侯。”
余春听见程名振唤林时为大帅,顿时就来了精神,整个人像是一条虫子一般朝着林时蠕动。
一边蠕动,一边语无伦次道:“大帅,公爷,我是余春啊,就是和您约定里应外合拿下山海关之人,我是愿意投降大梁的,求您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