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堪

她回到家中时没有通知家人,门房将她迎进去,她便看见年幼的妹妹和奴婢在院中斗草,那奴婢口中唱着小曲哄着妹妹。

她想着曦月、玉妍就是靠着靡靡之音拢着弘历,沉下脸让阿箬去叫那婢女罚跪。

妹妹哭起来,额娘才从房里出来。

额娘惊讶她贸然回府,也晓得她任性,但即便如此,还是像往常一般念着妈妈经,告诉她王爷那些格格都是皇上赏的、外官献的、北国送的、嫡福晋房里的,都不是王爷自己能做主的,又操心她没个子嗣。

末了满面忧色:“乌拉那拉氏早不如从前了,一切指望全在你身上,你要惹恼了王爷可全完了,每常也别和王爷生气,多哄着他些。海格格的事情你就做得不错,这么个出身低父母双亡的,得宠也翻不出天,嫡福晋要给她名分是她的责任所在,你一个侧福晋提这个话头就是施恩了,她有个堂兄也在咱们家效力,日后不怕她不为你所用,你多个依傍,额娘也更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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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闷闷地应了,心下却是委屈。弘历虽说宠爱她,但今天去这个格格处,明天去那个格格处,她还得为爬床的奴才秧子求个名分,虽说自那日后弘历也没怎么宠幸过海兰,府里到底是多了这么个人。

若是海兰也像从前的诸瑛格格一般,不但没成为固宠的助力,还要争宠掐尖,那她的同情心岂不是白费了。

海兰惊醒,她慢慢地回想起此前发生的一切,原来自己方才是受不住荆条抽脚心的疼痛晕了过去。

寒风刮过,她打了个寒噤,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高曦月和她的贴身宫女茉心,心下一阵悲愤:她们污蔑她偷了红罗炭,还不由分说扒了她的鞋袜用带刺荆条抽打,她拼命想缩起双足不露人前,茉心却掀起她的裙子威胁要让她在奴才面前露小腿。

奴才们的眼睛都盯着她,看着她被冤枉偷盗,赤足受刑。

她万念俱灰时,却见到如懿姐姐前来,保护她,为了她据理力争。

她心头的那口气一松,晕倒在如懿姐姐怀里。

再次醒来,眼前却是阴暗的牢房,她身上盖着味道难闻满是油垢却厚实温暖的被子,头上敷着一块冷水浸过的粗布巾,双足传来一阵钝痛。

她猛地爬起来,张了张嘴,发出喑哑的呜呜声,将狱卒和精奇嬷嬷引来。

她打着手势,精奇嬷嬷表示看不懂,扔过来纸笔。

她手指筋脉已断,握笔不易,又兼天寒,手指冻得发抖,好不容易才写下歪歪扭扭的一段话。

精奇嬷嬷看了两眼,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这罪奴莫不是烧糊涂了,什么慧贤皇贵妃栽赃你,茉心,双喜对你上刑,慧贤皇贵妃都薨了多久了,茉心也染了痘疫病死了,双喜多少年不在咸福宫伺候,栽赃也不带这么栽赃的!还是快把你造谣陷害炩贵妃娘娘,还有当年在潜邸用香药争宠的事情写一写吧,免得病好了受皮肉之苦!”

海兰因发烧而迟钝的大脑一片混乱,用香药争宠?当年皇上醉后乱性强要了她,这件事一直是她最恐惧也最不愿提及之事,怎么会变成她用香药争宠?

她混混沌沌,纷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如懿的话语:“依兰花等制成香,与沉水香同燃,有使人情动之效。”接着,一段十几年前的回忆慢慢浮现:她自小父母双亡,寄养在伯父家中,从小受尽冷眼,但她入王府后的一日,堂兄却特意来探望她,一改平日里的嫌恶和凶狠,笑呵呵地递给她一个香囊。

“妹妹,这里头可是好东西,你挑一点用水化了,抹在身上,或是在绣房里用那薰衣裳的炉子烧些,顺带熏熏自己的衣裳,香味经久不散。你看你模样也生的好,再这样锦上添花,不愁没你的造化。”

她诚惶诚恐地收下了这份难得的关心。

就在那一夜,宝亲王弘历带着满身酒气闯进了绣房。

精奇嬷嬷看海兰忽然神情一凝,接着崩溃地大哭起来,喉中发出嘶哑的吼声。

这一份供词送到御前,皇帝看看不安的进保和毓瑚,还有面无表情的如懿,叹口气道:“这样的事情,就不要让皇后知道了。”

毓瑚低声道:“皇上放心,慎刑司的嬷嬷知道厉害,这件事绝不会传出去的。”

进保道:“另外,慎刑司的人说,海兰还写了,希望见娴答应一面。”